陈老捌
趁着夜色还没来临，老捌又如常地兴冲冲往大档的方向赶过去。
接连三天没沾过牌，他便浑身觉得不舒服了，像有着万千虫蚁在他的团团肥肉上滚爬搔咬般痕痒难受。
这心痒也似乎还具有麻痹神经的效果，让老捌忘记了近日才打上厚厚石膏的右手的疼痛；也左右了他脑汁的分泌，让他产生白老大的气已全消的错觉。
大档就位于在天华街尾，它的位置，老捌比记得老家在哪还清楚，这不，拐个弯就到了，档内不断传出那熟悉的人头涌涌的吆喝嘈杂声响，而站在大档门前左右两边负责看守的，仍是阿红与阿黑二人。
只见老捌左手扶着右腕，哈着腰提着嘻嘻笑脸来到两位大哥跟前，「嘻嘻！红爷黑爷好！」地若无其事般打了两声招呼，正想缩着身子，乘机钻进门内之时，还是被二人无情地挡下了。
「哎？~陈老捌~」阿红伸出左手往眼前的老捌肩上用力一推，老捌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究竟你是老懵懂了没记性，还是被打断了手傻了脑袋？不到几天的功夫，就不把白老大的话当一回事了？！是不是想连你的两条腿都打断？！」
看来人家并没有被套近乎，前事的记忆还新鲜着呢，阿红没有好脸色凶巴巴地警告老捌道。
一见二人对着自己再起敌意，老捌便连连惶恐地解释道：
「没没没有的事，两位大哥你不要误会呀，从那天起，白老大对小人的教诲可是铭记于心呀...怪只怪当时小人一连输上十几把，气急攻心，想在最后一把来个翻身，所以才小施伎俩。不过还是二位爷法眼高强呀...是小人活该，小人活该！红爷黑爷打得好！白老大教训得是！你看，小人都吃过苦头了！小人再也不敢使诈了！也遵从白老大的话，不敢再踏进这里一步的了！」
一边说着，老捌一边抬起绑着白花花绑带的右腕，往红黑二人面前晃了晃，并不时地哈腰赔着笑。
「哼！算你还聪明！」这回轮到阿黑把手臂搭在胸前，脸色阴沉地瞪着老捌说道：
「既然你明知这里来不得，那你还来干什么！」
「额我...」老捌欲言又止。
「我...我不是来发财的，我是专程来向白老大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你的道歉和放屁有什么分别。何况，你的礼呢？你这穷酸老头可有钱做礼？~哼。」红爷毫不留情地揶揄。
「红爷所言甚是，就算掏光小人的衣兜裤袋心肝脾肺，都掏不出一个钱来。不过，小人要赔的礼，并非钱财，而是别的东西。总之，二位爷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亲自面对白老大口述相送。」
说完，老捌便又想乘机从二人之间钻进大档门内，结果又被二人奋力拦住。
「无赖！白老大可没有空来会你这种无耻老头儿！有话你就在这里说清楚！不然可别怪我再对你不客气！」
阿红一边斥责着，对着老捌的脸伸出食中二指用力一戳，差点戳在了他的鼻梁上。
大概是之前被打怕了，老捌见阿红朝着自己伸出指头，便吓得露出怯色，全身也往后一缩。几秒之后，他才畏畏缩缩地道出了来由。
「两位大爷请见谅，小人没用！小人无能！小人自知坏了规矩、得罪了白老大之后，良心一直过意不去，寝食难安。要知道，白老大一直是小人的米饭班主再生父母呀。于是小人思前想后，决定诚心诚意来跟白老大磕个头道个歉。至于礼数方面...」
「至于礼数方面，小人虽然贱命一条，但承蒙老天爷关照，早年生得小女一名，今年恰好十六，其样貌虽然比不上大家闺秀，倒也传承了她死去娘亲的一副标致脸蛋，再考虑到小人读不成书识不得字，毫无半分家底...要是小女再跟着小人过活，那小女的后半生只会白白糟蹋。所以，今晚我前来...是想与白老大见上一面，作为小人的罪过赔礼，让他，让他收留收留一下小女。」
陈老捌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清了自己的来意，但听得红黑二人面面相觑，开始有点犹豫。
「恳请红黑二爷行个方便，放小人一条活路，赐小人一条财路！小人的下半世和小女的终生就靠二位爷成全了！」
说完，老捌把头一埋，双膝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十数秒后，老捌似乎感觉到，垂下的眼皮里透进了前方默默敞开的一扇光亮。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红黑二人站回到了门的两侧，让出了一条道。
「进去吧。」
最后黑爷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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