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第三章（17）麻校长的父亲去世
返程的火车上，买站票的人少了很多，车厢不再拥挤。东方没再惊动长沙的同学，直接回了兰都。
回到宿舍，隔壁杨子曰和小芳在忙着做中餐，铁锅里的乳白色的汤正在翻滚着，一堆切碎的青辣椒下抖动着的是一条鱼，香气在空中飘浮。东方从家里找了一个碗，到拐角的水龙头下洗了洗，也不向老板请示，直接拿锅铲盛了半碗鱼汤，小芳忙喊道：”东方，快把汤倒回锅里。”东方问：“怎么啦？我帮你先尝一下味道都不行吗？”小芳说：“锅里还没放盐，你急什么？饿痨鬼托生的么？”
吃饭时，杨子曰告诉东方一个消息，麻校长的父亲老了，假期没出远门的老师大都到麻校长的家里作过吊了。东方问丧事是在麻校长的老家办的还是在殡仪馆办的，哪天出殡，子曰说是在麻校长的兄弟家里办的，明天就出殡。东方说：“明天出殡？那今天一定要去了。”子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去的，以前你好像从来不给校长拜年，校领导家里有什么事你都不沾边的。关宏银第一天就去了，听说一直守在那里，比麻校长还显得伤心，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关宏银是孝子呢。”
东方说：“子曰，校长家里有事，关宏银守在那里，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如果他没在那里，那倒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说实话，我挺佩服关宏银的，有几个人能有他那种做到一不怕苦，二不要脸的精神？千万不要看不起关宏银，他的那种精神其实也是一种生产力。”
东方到校门口商店里打了皮老板的大哥大，大哥大里传来皮老板的声音：“东方，你就回来了？我正在茶楼里和几个朋友打麻将，你赶快过来摸两把吧。”东方说：“皮哥，我们学校麻校长的父亲老了，明天就出殡，我要赶到他老家做个吊，你开车把我递过去一哈。”皮老板说：“好好好，我把这盘打完后过来，二十分钟内赶到。”
东方用凉水冲洗了一下，把脏衣服往桶子里一塞，取了个茶杯，把抬子山的芽茶放了一小把，到子曰的屋里倒了开水，泡了一大杯浓浓的茶，然后提着茶杯下得楼来，皮老板的吉普车也过来了。
到了毛家台，东方买了一箱震天雷，四饼大鞭炮，一个最贵的花圈，嫌花圈店老板的字丑，东方亲自用毛笔写了两行字，花圈店老板连称字写得漂亮。
麻校长的兄弟家是农村里的普通两层小楼房，一条碎石子路从楼房旁边穿过。门前搭了篷，车子开进路的另一边的人家的天井，在一辆皮卡旁边停了下来。东方认出这皮卡是学校的车。小车还很少进入老百姓家庭，听到小车驶来的声音，麻金初校长和夫人张小莉迎了出来，关宏银也跟了出来。
东方从后备厢里把鞭炮花圈拿出来，早有知客事安排的人帮忙把这些接了过来。皮老板也跟在东方后面向路对面走过去，麻校长起初以为小车是局行等单位的，待看清楚是东方，心想：这小子从哪里找来一辆吉普车？张小莉也认出了是东方，看到帮忙的人费力地搬着的鞭炮，悄悄地对麻校长说，这鞭炮少说也要两百块。麻校长很满意东方的态度，伸出肥厚的双手，握了握东方的手，又和皮老板握手。东方看到关宏银，果然像子曰所说的那样，眼睛通红，衣服散发出一股沤溲的酸味。东方和皮老板到灵堂磕了头，领了孝帽戴在头上。正是高温季节，租来的两架大铁扇嗡嗡地转着，风吹在身上，有力却不凉快。东方和单位同事打着招呼，主要是处室人员，也有几个老师。坐了一会儿，皮老板对东方说：“走吧，我们晚上到河鱼馆去喝酒。”东方想了想，说：“皮哥，你有事你先走，我今天守一会儿夜。”皮老板说：“那好，等你回去以后再联系。”说着开车走了。
不断有校长局长前来磕头，关宏银走来走去，显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东方暗地观察关宏银，也想找点事做，就帮着接接花圈，又把接的花圈反复摆放，顿时也显出忙碌的样子。关宏银看到东方在学自己，往周围一瞧，看到有几个人在灵前磕头，而麻校长和他兄弟刚好都不在灵堂，就赶紧在孝子的位置给磕头的人回礼，也就是跟着磕头。东方自忖自己再努力，也做不出关宏银那样的举动。
楼上有几桌麻将和跑胡，打的人聚精会神，旁观的人转着圈看几方的牌，出牌的人抽出一张子要打出来，又有点犹豫，两眼看看站在身后的人，无声地询问这张子打不打得，场上的人出声警告：“旁观的人不要多嘴。”于是想出主意的人也就闭了嘴。
有人邀东方上桌，东方不肯，说自己当一个文明观众就好。任雪峰说：“东方，从没见过你如此有耐心看牌，怎么，戒赌啦？”
东方说：“不瞒你说，我真的打算戒赌了，打牌耽误事。”
“东方，你不要把话说晒起打。无钱戒赌博，有钱就发作，你没钱，我跟你借。你要是舍得你戒赌，我就陪你戒烟，说话算数。”
东方笑着说：“老任，你只怕低估了我的决心了，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哦。”
知客事在楼下喊楼上的人下来吃饭。东方下得楼来，正待找个地方吃饭，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在空气中，纸屑在空中飞舞，不时有春雷在空中炸响后崩掉的土块砸下来，打得皮肤发疼。就在此时，听到一阵惊呼声，有几个火球急速地横扫过来，弹在墙上爆炸。人们尖叫着四处躲避，一时间活像战争大片里的情景。东方闪到一个露天的蒸饭的蒸锅后面，观察情况。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女人正在抢夺一个春雷，炸过的春雷纸壳可以卖五块钱一个，估计有一个春雷药引子燃得慢，这两个人以为不会炸了，同时抢这个春雷，不料春雷突然炸响，这两个人不知所措，抱着春雷转着圈子，谁都不敢先松手，就像抱着一挺机枪四处扫射一样，所向之处，火光四射，不时听到有惨叫声，麻校长躲在一棵树后面急得跺脚。
东方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两人转一圈大概有十三四秒，等这两人转过东方所站的位置之后，自己冲到这两人身边大概需要十一二秒，真正留给自己处置的时间也就二三秒时间，真正是千钧一发。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三，二，一，等两个人抱着春雷刚刚偏离自己的方向一点点，东方一个箭步冲上去，跨过一条沟，再奔到这两个人背后，这两个人抱着春雷还在转圈，眼看又快对着人群了，说是迟，那是快，东方突然伸出双手，按在抱着春雷的两双手上，硬是把春雷往池塘方向引过去，春雷里剩余的像手雷一样的东西纷纷向池塘里射去，足足射了半分钟，声音才停歇下来。隔远看，这三人就像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直到麻校长跌跌撞撞地跑到东方身边，东方才松手。麻校长紧紧地握着东方的手，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屋山头的一个草垛被引燃了，浓烟滚滚，经过众人的扑救，火也扑灭了。
东方拍着麻校长的手开玩笑地说：“麻校长，没有伤着人，就是大幸，有火，说明您火头子旺，还有官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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