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羡慕她。羡慕她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没带作业就是没带作业，梗着脖子就和课代表说，我没带。课代表问她，你是没带还是没做？她就说，没带，也没做。
我憋着笑，依然严肃：“你再这样我可是会告诉老师的。”
“你去吧，课代表大人。”她的语气算不上好。但是这就是她呀，陈许诺，是班上最不按时交作业的学生，也是我最想去收作业的人。
她长得很好看，嘴巴翘翘的，笑起来有一个梨涡。生气的时候会皱眉，烦恼的时候会堵嘴，高兴的时候会一直哈哈哈哈地笑不停，搞得教室里所有人都看向她。是一个非常会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
不像我，只会沉默着，看着大家笑。永远不懂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开始发笑。我只有在陈许诺笑的时候，才会稍微开心一点。
可是陈许诺喜欢楼易。那个班里打球最好的男生，个子很高，总是在课间顶着一个篮球。每到课间，陈许诺都会去后排找他。问他这个，问他那个。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有问题不问我，而是问一个只会打球的人。
但是我插不上话。我只会默默地去后排饮水机打水，路过楼易身边的时候，注意避开他的球。
“喂，向子鹤，把我也接个水。”楼易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叫住我。
“有手不会自己接吗？”我本来想说这句话，但是扭头看到楼易身边的陈许诺，话到嘴边又突然说不出口。“杯子给我。”我望着他，和她，挤出一点微笑。楼易一点也不客气，“我们班长就是好人啊。好人有好福～”
我不喜欢阴阳怪气，尤其是一个男人阴阳怪气。我拧开了热水，灌了满满一杯。
“向子鹤，你想烫死我吗？我可是......”
“哦，抱歉。”我抬了抬眼镜，眼神掠过楼易和陈许诺。
祝你们玩得愉快，我回去了。
如果暗恋是一场朝圣，那我已经走了三年了。从高一到高三，走得太久，也走得太深。现在临近时间的终点，仿佛依然没有抵达我心中的地方。也许，所有朝圣的终结都是原路返回。
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在课本上的画会被人发现。那是我在数学课上偷偷画的陈许诺。画的不像，但我还是写下了她的名字，我还写着，陈许诺，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你会喜欢我吗？
我指的是在楼易之前。我打听了很多他们的故事，他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一起上中学，后来又一起在高中。这么长久的青梅竹马打消了我所有的勇气。他们的话题是他们的过往，而他们的过往我从未参与。我能怎么做？我学习了what if 的语句，但是what if之后一直是点点点，我不敢填空。我怕有人续上否定句。
而现在，我的课本被传阅了，所有人仿佛都在交头接耳地传递一个否定句。我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教师办公室没有空调，吊扇在头顶吱哑吱哑地转着。班主任说多了口渴，用手扇着风，又问了一遍：“你心里明白了吗？离高考没多久了，还想东想西，没结果的。”
我抬头看他，答道：“是，我明白。”我突然想起我去找陈许诺收作业的时候，她的表情和神态。那个东西是我一直羡慕的，那个叫无所畏惧。我希望班主任也能读懂我现在传达的意思。但他只是说：“好了，你明白就好。回去吧。”
我以为会大吵一架，但是没有。结束得如此平静，让人猝不及防。也是，好学生的会谈总是结束的很快，因为大人们总觉得这些人早熟得明了一切利弊，只要提点一句就明白了。可是我会解所有的习题，也不代表我懂爱情。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回去面对陈许诺？她会讨厌我吗？
我没想到这个答案来得也是猝不及防。我刚回到教师，就被一个人拉走了。
是陈许诺。她穿着校服的样子依然好看。我被拉着穿过了楼道、穿过了球场，穿过了一整个校园。我想问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一直沉默着，拉我上了天台。
她把我推进天台拐角深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她说，向子鹤，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嘴离我那么近，胸脯起起伏伏。整个校园的蝉鸣混在她的话里，轰隆隆地逼近我的脑袋。我只知道我的脑袋快炸了。突然间，我已经不受控制地搂过了她的腰，把她扳进靠墙的那边。这回是我把她压在墙上了。我的脑袋贴着她脑袋。我靠近她的耳朵，对着说：“是，是又怎么样。”
她一把把我推开。我这才看到她一脸煞白。她说：“所以那些谣传都是真的？”
其实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她的试探。我应该料到的。我瞒了这么久，这么好，没有一点破绽。她从一开始就是在试探。可是我怎么办，她在问我是不是喜欢她，陈许诺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是。”这个是，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这就如同是一场世纪审判，罪名为暗恋，糟糕的是原告和法官是同一个人。我已经放开了她，靠在天台的墙角。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面对了，无论好坏，我想我都不能再承受了。
“楼易是我表哥。”
嗯？我抬头看向陈许诺。
“对不起，走太久了，让我喘口气。”陈许诺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说，楼易是我表哥。所以我每次都去他位子上等你过去接水。”
嗯？如果电脑是程序，我现在大概出了个大bug。
“你成绩这么好，脑子应该很好使才对啊。”
嗯？？如果出了bug，短时间内输入什么语句都不会有正确的返回。这就是bug。
“老师也找我了。我觉得可以好好考试，等考完试，再说。反正我的成绩也不差，我们可以去一个学校。”
嗯？？？
“好了，我说完了。我要去上课了。”陈许诺说完，急匆匆地跑开了。
哎哆......陈许诺？emmmm，“哎你确定你成绩好，我们能上一个大学？”
“放学后一起写作业啊！我给你补课～”
本来我是有点喜欢她，现在是非常喜欢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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