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母亲就宣布,今天周日,难得一家人都在家,吃馄饨。而且,特别强调是青菜馄饨。
这不,一大早,母亲就到门口的菜畦里,弄了整整一篮子青菜——绿油油的,青翠欲滴,煞是诱人。
母亲说吃青菜馄饨,女儿也是高兴的,说是好久没有吃到青菜了。未了,她说,要是弄点肉,就更好啦。母亲一边骂女儿是馋猫儿,一边乐呵呵地去摘菜、洗菜了。
今年这个夏天,气温特别高,据说是近几十年来最热的一年,这不,光四十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天气,就超过三十五天——这样的天气,确实有好多年没有遇到了。母亲为了弄这个菜园,真的不曾少费心的。光是种子,就种了二回。第一回可能是种子的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干旱,出得比较稀疏。第二回,也就是一个周后,又买了新种,这才长出来新苗。
大约二三天后,菜籽发芽了,青菜长出了幼苗。母亲可高兴了。水是不敢乱浇的,必须得晚上浇。这个任务,母亲不让我参与,她知道我们工作忙;也不让女儿掺和,她知道女儿很多时候,只会帮倒忙,所以,浇水的任务,她一个人承包了。
母亲不用自来水,我以为她是怕花那几个钱水费,谁知,她说,自来水含有漂白粉、氯等化学成分,幼苗经不起伤害。我虽然知道母亲的理论不太正确,也不想和她理论,以免拂了她的好意。因为我知道,母亲很多时候说的话虽然不一定科学,但还是有道理的。母亲浇地,也不用井水,母亲说,井水太冷,幼苗太小,太嫩,会冻伤幼苗的根茎。
好在家门口就是一大片水稻田,现在已经承包给村上一个叫大龙的能人,他是乡里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每天收获季节,县电视台会有记者采访他,他也会在电视上侃侃而谈自己一年的收获,喜悦之情往往溢于言表。为此,大龙专门请了他的兄弟小龙负责打水。小龙差不多每天打水,而且都是晚上九点半后打水——他们这样安排时间打水,据说是为了省电,晚上,谷时。据说,一个水稻季,也能省下好几万元电费。母亲总是晚上,我们休息了,她一个人,或趁着月光,或打着手电,到门口的渠道里,用水桶舀水,然后再根据苗的大小,一点点的浇水,母亲总是把苗的四周,围一个小坑,然后,把水轻轻的浇在坑里。
高温,对人是考验,对幼苗来说,同样是考验。幼苗是经不起太阳暴晒的。母亲早早的就在菜畦上支起了二米左右高的水泥杆,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毛毯,破棉被,盖在了苗上面,就像给幼苗盖了一顶帐子。这时候的幼苗应该是非常清凉的。然而,就是这样,母亲还是发现,少数遮盖不到的幼苗,还是被晒得枯了,蔫了,有几棵菜还死了。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也是心疼的。
对于母亲来说,幼苗成活,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青菜长得快,虫子也随之而来。我从农药店买了敌杀死之类的微毒农药,但是,母亲不让用,她说,吃的东西,不要喷洒农药。我说,敌杀死没事的,微毒,只要十二小时,就基本无毒无害了。母亲依然是不听的,叫我不要管青菜的事,她自有办法。
我知道她的办法,是捉虫子。这是老办法,她用了一辈子,是自信的。一连几天早上,母亲戴着老花镜,趴在菜田里,轻轻的捉着虫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虽然只有分把田的青菜田,母亲还是忙不过来,没几天,已经长出两叶的青菜就被虫子侵害得不成样子。
母亲的心里怪难受的。终于,在我出差的几天,女儿发微信告诉我:“奶奶用你买的敌杀死治虫了。”后面是一个大笑的图片,还拍了母亲治虫的照片。我会心一笑。好在,治虫后,青菜长得还算可以,浇水,施肥,除草,继续遮阳,日复一日,母亲就这样不知疲倦的忙碌着,看着长势喜人的青菜,母亲似乎有了成就感。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青菜难长,而杂草的生命力却是如此顽强,也不要播种,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杂草来,真的是“正确的不去占领,错误的就会占领。”如果一两天不除草,就会呈现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平时不爱劳动的女儿,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觉得母亲很是辛苦,想帮母亲除草,浇水,但是,母亲不让,怕女儿捣乱。这时候,女儿可不干了,她和母亲讲起了道理。万般无奈之下,女儿还搬出了老师的话:老师讲了,暑假期间,除了做好相关作业,还要帮助家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但是,母亲也不让,她觉得女儿不是帮忙,而是捣乱。水大水小,母亲掌握得清,女儿还不懂。特别是女儿没有耐心,往往在除草的同时,把青菜的根茎也弄断了——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她以前就有过“前科”。不过,母亲看女儿劳动热情高涨,就让她给几棵大一点的青菜浇水,并且约定,一定要慢慢的浇,如果发现不听话,立即开除出劳动的队伍。在这样为炎热的盛夏,很多时候,可以看到母亲和女儿,奶孙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蹲在菜地里,慢慢的侍弄着菜园。我有时候想,如果我是一个画家,最好是油画家,或者摄影师,我一定会绘画或者拍摄出美丽的图画。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青菜一天天长大,母亲看着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心情也是大好。特别是中午,左邻右舍的大叔大妈来我家乘凉,谈家常,都会不由自主地说到种菜难、青菜贵的问题上。这时候,母亲就有一种满足感,也会说起自己这半个月来的酸甜苦辣。每当这个时候,是母亲最快乐的时候,也是说话最多的时候,此时,母亲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开来了。听到邻居们对她劳动成果的肯定,母亲也会说,你们要吃,只管到我们家田里弄。——当然,今年夏天的青菜,市场价超过十元钱一斤,邻居们是不会来弄的。
馄饨好吃费功夫。从摘菜、绰菜,到拌馅儿,再到包馄饨,一上午的忙碌后,中午的馄饨,一家人吃得特别香甜。说实话,对于我这个经常出差,尝遍各种美食的骨灰级“吃货”来说,我还是觉得今天的馄饨,真的很好吃,真的有一种家的味道。套用一句广告词,真的是“味道好极了”。
特别是女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句子,大声说:“奶奶,今天的馄饨,我吃出了浓浓的泥土的味道。”
然而,母亲怅然,一时半会理解不过来,只是说,这个青菜,我洗了几遍,还绰了一遍,怎么可能还有泥土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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