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走在维也纳温柔的夜色里，无法驱赶心中的哀愁
虽然心心念念想找个机会再去见远生，但就这样冒然去探访他和荣生的新生活，我还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犹豫了好多天，直到某天路过国立音乐大学门口，才意识到好久都没有来这里了。想起从前经常接送远生上下课那段日子，不知道现在他还来不来学校？是继续上课还是已经进入了毕业论文和毕业演奏会的筹备阶段？或者他已经签约了唱片公司不需要再来学校读书了？
载着满脑子胡思乱想，我竟然愣愣地站在学校大门口一直等到黄昏，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放学。暗暗嘲笑自己魂不守舍，竟然有些像从前那个总处于失恋状态的飘忽宇同学了。
一个人挪着脚步有气无力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前路的迷惘就没有昂首阔步的动力。我的人生，似乎已经看到了终篇，此后的数十年，不过就像今天一样，重复着行尸走肉的状态，在这个缓慢而安逸的国度了此残生。这种消极的想象让我身子一阵阵飘忽，竟然站在树下就呕吐起来。我一边捂着吐到抽筋的肚子一边疯疯癫癫地笑出声来：曾经以为只有和远生在一起的日子会经常有乏力感，现在才明白这种乏力根本是我的问题——乏力于充实，同样乏力于空虚。
吃过晚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我看着旁边干净的锅台，突然涌起不可遏抑地冲动，好想知道远生现在在荣生那里过得怎么样，他们两个人应该很开心吧？虽然此刻远生未必愿意见我，但如果我主动去给这两个喜欢熬夜用功的人送点儿宵夜，应该不至于遭到无情拒绝吧？
想到这儿，我准备了两人份的宵夜，也没有告诉汤生我的打算，只说想要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他埋首明天的并购案，没有丝毫的心思关注我，只随便嗯了一声便不再理我。
走在维也纳温柔的夜色中，心中的哀愁无法驱赶。
我抬起头，才发现天边那轮月亮又大又亮，吊挂在充满欧洲古典气息的街道尽头，黄澄澄得仿若一盏古老的街灯，美得让人难以置信。人总说月是故乡明，但其实，以两年多的异国生活经验来看，这异乡的圆月，往往明亮更胜故乡。所谓月有阴晴圆缺，很多时候，大概完全取决于观者的心态。在海外生活这份挥之不去的孤独感，才让人深刻体会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空旷与孑然一身。
想起从前和远生一起生活，忙着打工，忙着家务，忙着写作，总期盼两个人能有时间浪漫一下，一起乘着异国的月色散散步。现在终于有时间了，身边却没有他陪伴，只剩下这大得不真实的月亮一路陪着形单影只的我。
我安慰自己，一会儿见了他们要自然点儿，大方点儿。我只是去看看远生身体是不是好一些，只是想知道他脸色是不是还那么苍白。
荣生的工作室离公寓很远，徒步走过去，竟然花掉整整一小时时间。想想时间过得真快，他的工作室大概去年初冬就成立了，这大半年过去，我却还是头一次登门。如果我们四个的关系从来未曾改变过，是不是早就随着远生来参观了？
站在荣生的“家”门口，我的心情惴惴不安。透过沿街的玻璃窗，隐约能望见里间透出丝丝亮光。我犹豫着是不是就这样唐突地敲门，却发现工作室的大门应手而开。大概因为是处于街角的门店，白天需要洽谈业务，虽然此刻早已过了工作时间，但店门并没有上锁。
我轻手轻脚走进屋里，借着两面落地大玻璃窗中透进来的路灯光亮，仔细打量这间装修十分别致时尚的办公室。从不大的面积却极尽巧妙的空间利用度看来，这间工作室透着明显的“荣生风格”：虽然只是一间办公室，但从色彩的运用，办公家具的选择和细节的搭配上，都透着大设计师的品味。我看见有一面墙上错落钉着好几排格子，大概是荣生在工作室成立之初就为他那些建筑模型布置了显眼的摆放空间，可惜因为汤生的坚持，这些漂亮的小模型至今还沉寂在汤生家里那座“荣生纪念馆”中，纵然现在我住进那个家，却从来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些珍藏。
在昏暗的办公区站了半天，并不见有人出来。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朝里间透出光亮的地方走去。除了临街的办公室外，荣生的工作室里面尚有一个作为生活区的套间。从渐高的房屋举架来看，应该是个精致的小型Loft，最外边的浴室布置一新，却没有看到厨房。我忍不住微微感叹，果然是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看来我今天过来送宵夜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走向透出光亮的起居室，我听见房中隐约传来荣生的低语：“你一定会喜欢这种欧洲古典室内设计吧？典雅，艺术感强，很符合你的气质。对了，你是喜欢暖色的墙面还是冷色呢……如果你愿意，以后我把这间起居室布置成中国古典风格好不好？这么高的格局，完全可以试试按照你秦宫大戏所描述的模样来做，你一定会开心……”
我在门口听着荣生这番洋溢着梦幻色彩的爱语，心中无比酸涩。果然，一切如我所料，他们在一起生活那么完美，那么幸福，完全不用理会这个枯燥乏味的现实世界，在这个被艺术充盈的精神圣殿，尽情享受王子与公主一般的生活。倘若不是久久没有听到远生的声音，我几乎就想把宵夜放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可走了这么远的路，我还是想看他一眼再走。
原著：远歌 首发：远歌国际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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