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引：相信大多数人听到“春江花月夜”这五个字，都会想起张若虚的“春江潮水连海平”，也许有人也会想起那荡气回肠的古曲。这些都不足为奇。真正使我忍不住要写下此文的是，我发现这五个字竟都是意象名词。此念一出，心中、笔下都不免不安分起来了。

春江花月夜之春

大概已有好几年了，我都觉得北京是个没有春天的城市，所以总是不够美丽，像缺少些什么。印象中，每年的“乍暖还寒”时候都是刚脱下毛衣便穿上短袖，春装几乎难以上身。

说起“春”，总要联想到“风”和“杨树花”。也许对春天不敏感的人（毕竟要“春捂秋冻”，所以春天中大半还是在捂着），对风沙和满地的杨树花却是印象深刻，对此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叙不尽的情结。

我的印象里，好像天还很冷的时候就开始刮风，刮得不亦乐乎，刮得几乎有些怕人；继而便有些回暖；几遍杨树花落过之后，便再也休想找到丝毫春的痕迹了。

记忆中有一年春天，早上出门，看到棕黄的杨树花落了一地，踩上去“吱吱”作响，好不凄凉。当时心头不知怎么就闪过“凄凉”这样一个词，许是因为“碧云天，黄花地”的意象在我心中已经与“凄凉”联系起来了。总之，那一刻，我有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淡淡的无奈与悲哀，只可惜，除了满地的“黄花”外，我并没有“小园香径”可以徘徊。

我只记得那年的春就那样来到，几天后，趁我不备，又不经意地溜走了。再抬头时，万物早已勃勃，全无春天之万物复苏之景了。

春江花月夜之江

老实说，我并未亲见过真正的“江”；所见的长江也只是干涸的河床而已，倒还不如说从未见过。但说起“江”，脑子里还真涌出不少东西，“大江东去”首当其冲。

其实，读“大江东去”这四个字总让我觉得多少有些伤感。因为这江毕竟是“东去”了，是一去不复返的了。我想，大抵所有的江都是一去不复返的，故而感慨。虽有“门前流水尚能西”的奇景，但那毕竟也只是特例，而且也是向西流不复返的。所以，我并不以未见过真正的江为介。

而与“江”并列的“河”一样是给我种悲壮的感觉。太白有诗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又是一个“不复还”！这又比“不复返”好多少呢？

都是去了，就永远不再回来了。

春江花月夜之花

有人曾说，天下最丰富的色彩之当属画家手中的画笔与颜料盘无疑。但我以为，若与花一比，它们简直难以望其项背。因为颜料盘中的颜料再多彩，总是人调出来的；而花的颜色，是上天，是大自然所赋予的。

大自然给了花朵以生命，又赋予了它们以多姿多彩；花朵们就回馈给大自然最斑斓，最美丽的景象。

不幸的是，所有美丽的事物往往都是短暂的，昙花永远都只能“一现”。百花可以齐放整个盛夏，但一入秋便都枯萎；象征坚强的梅花可以挺过冰天雪地的严冬，可刚转暖就会凋零。放翁说得太对了，“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每种花虽然都只能开一季，但大自然还是眷顾我们的，让不同的花开在不同的季节里，让我们每季都有花可赏。但毕竟，我心里明白，每一朵花的生命都太短暂了。它们还未来得及尽展自己的风姿，还未能尽态极妍就已在花萼上站立不住，恋恋不舍地轻轻坠下，坠入泥土，坠回孕育它的地方——花生命的归宿是泥土，而一朵新的花的生命也在泥土中诞生，正如人类生命的归宿是血，而新的生命也在血中诞生——这本没什么好伤感，好悲哀。

只是，它们的生命太短暂了，只一季，稍纵即逝。

春江花月夜之月

古人很喜欢以看月相来判断时间。十五月圆，月半，再月圆，再月半。随着月相的变化，时间也在不断地推移。常听人说“月又圆了”，这就通常表示着又过了一个月。

其实，说起月亮，大多数人都会想到中秋，想到阖家团圆。于我和我的同龄人，这也许并没什么，既不非常值得庆贺，也没什么特殊意义。但对于游子们来说，意义就大不同了。也许他们一年中只这个时候才能与亲人团圆，才能拥有片刻的近在咫尺的亲情。但中秋一年只有一次，人也常是聚少离多。

可是，又有多少游子在中秋也不能与亲人团聚呢？有多少人连那片刻的相聚也无法拥有？太多了，这样的人有太多了……但此时，抬头望一望月亮，相信你的亲人也在看呢！正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既然不能在空间上共处，就只能在时间上共处了。难怪有话说，能够仰望，就是一种幸福。

此时，不禁看看窗外，月又快圆了。

月圆，月半，再月圆，再月半……飞一般地快。

春江花月夜之夜

夜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小时候觉得它很虚无，遥不可及；现在觉得它就在我身边，唾手可得。

向窗外望去，黑暗，无边的黑暗。但尽管这黑暗无边无垠，我仍然爱这黑夜，因为只有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才能把自己的心拿出来，让自己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因为，只有在这时，我的心与夜是贴在一起的。我爱这夜。

大凡熬过夜的人都知道，一夜过去得有多快，尤其是当你坐在窗前看着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的时候，你能感觉到时间从你身旁悄无声息地滑过，仿佛还磨擦着你的衣裳，抚摸着你的面庞，但你却看不到它，更捉不住它，留不下它，只能任它从黑夜中撤出……

每当这时候，我总会有一丝莫名的伤感与失落，总认为自己看着这一夜这样过去而无能为力是非常可惜的，所以感到很无助，因为，谁也不能帮我留住时间。

就像谁也不能帮我留住似有似无的春，留住一去不复返的江，留住只开一季的花，留住不能常圆的月一样。

夜再美，也总会过去。

任何事物的美，都会过去。

只有心中的美，才是永恒的。

只有时间，才是永恒的。

后记：最后那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