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五大、三粗、小麦色,像个闷葫芦。
在铁树出生的那个年代,生男生女还不一样,等他的毛发爬上胸脯和肚脐时,村里的姑娘成了稀罕,梨花家园子里长了成片的樱桃树,樱桃红透脸时,梨花就把竹篮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走街串巷的吆喝,2分钱一大碗。铁树一听到吆喝声,就捧了青碗窜出来,像埋伏很久的猎豹,他嘴笨,眼睛却总落在梨花身上,她洗的褪色的碎花短袖,她身上花露水的清香,梨花抬头把青碗还给他时,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喜悦、羞涩还有柔弱,从那双眼睛开始,铁树心里的湖水决了堤。
铁树那天晚上胸口像藏了一团火,热的躺在土炕上睡不着,起身推开一扇窗,柳条顺着微风探出了头,等月光洒到解放鞋上时,铁树梦到了姑娘,在火红色的樱桃林里,从那晚起,铁树再也不光腚睡了。铁树管不住这一双脚,开始往梨花家跑,梨花娘总是板着脸,故意劈材劈的格外响,她想把女儿许配给家境殷实的人家,少吃点苦。铁树下回再来,先找到斧头,在院子里劈起了柴,梨花隔窗看着这个沉默的有点闷的男人,总冒出窥探他内心的想法。铁树成了家里的常客,秋天扫落叶,冬天推雪。第二年樱桃成熟时,梨花的单车孤零零地停在村头的玉米地。
梨花肚子开始渐渐显怀,娘点头同意了婚事。梨花嫁过去的时候,新房里除了手电筒,还有台收音机。“有人本来讨厌生鱼片,但老公喜欢,自己也跟着喜欢;穿上老公的棉袍就高兴;喝喜欢的男人喝剩的茶水也觉得甘美。”梨花就是这样的人,因和意中人一起进食,白菜土豆也觉得美味。
先后诞下两个孩子,日子越发捉襟见肘,再怀上第三个孩子时,留一夜眼泪,做了人流。梨花挽起袖口,跟铁树上山下田。春雨过后,进深山采蘑菇,成了母亲,添了勇气;夏天日头滚圆,小鸡啄米般插秧,汗水掉进稻田,声音如雨清脆。莲藕胳膊日渐粗壮,青葱指生了茧。
村里外出打工几年的男人,返乡后盖了砖瓦房。夜色如墨,钨丝灯昏黄,铁树看着土炕上熟睡的妻孩,想起梨花跟孩子饭桌上谎称不爱吃肉,想起孩子走过小卖部张望的眼神。第二天和村里人跳上绿皮火车,去了南方。
铁树打工第三年回家时,头发梳得油量,抽没见过的烟,眉眼之间像变了个人,跟梨花大吵大闹离了婚,孩子也不要了。听村里人说,铁树进了大城市,被灯红酒绿迷了眼,在夜总会当保安时,因英俊粗壮,被富婆包养了。
再听到铁树的消息,是他给富婆讨债当打手,与人结仇,落单时被人打成了瘫痪。铁树他哥接到消息,坐了两夜火车把他接回老家,铁树爹守着他。
梨花来看他时,铁树躺在炕上拉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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