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西伯利亚的冻土荒原行驶的半个月,窗外除了迷幻的极昼,便是千篇一律的黑松林。在接近太平洋的东西伯利亚,即使能见到在帝国援助下重建的厄尔人欢庆啤酒节的场景,罗茜仍打不起精神。她趴在铺着兽皮的桌上,把弄着形似苹果图案的银制吊坠,苹果里有璀璨的星河在这小小的虚空中流动,伊甸之星——这图案随处可见,是帝国的徽章,也是梵蒂斯家族的家徽。在任何属于帝国,或帝国涉足的地方都能看得到它——“’这个习惯,很原始,就像是狗,走到哪里就到哪里一抬腿撒泡尿”,这是罗茜从她一个朋友那听来的,虽说有点粗鄙,但她很喜欢,因为她觉得,殖民就是原始的对资源的暴力抢夺,烧杀抢掠、压榨搜刮,简直就是西部无法地带的混蛋行为。罗茜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刚脑子里丝毫跟文明不搭边的形象,随着窗外景色绿意的出现,一个满面胡茬手夹雪茄的牛仔形象浮现出来。
赤膊上纹身的刀剑斩断恶龙与毒蛇,腰间的枪身滴血未染,远处有人祈祷跪拜,就在他脚下的血海尸河。
男人似乎觉出有人在背后,扭过头,从脚下的尸体手里夺下酒瓶,然后说了些什么。
可罗茜没听清,应该是她压根就没去听。男人蠕动的粗大喉结咚咚敲打着少女的心,即使中年的眼已少去年少犀利的神,但丝毫不减的魅力仍迷得这少女如痴如醉。
小姐,我们就要到梅斯蒂索了。
罗茜从疲乏的小憩中醒来,这熟悉的磁性女声,定是姑妈梅尔文无误了。她眯着眼,歪头看向窗外,涌进眼睛的是海水反射的璀璨粼光,而车对侧结霜的窗外,则是片冰天雪地的寒冬世界。
姑妈是梅斯蒂索人吧?
是的小姐,要喝茶吗?穿着条纹西装的梅尔文站着,稳稳的呈着托盘。
朝列车行驶的方向望去,厚重的铅云遮蔽着远处的大陆,隐约可见城市的人造冷光,和闪烁的云层中的雷暴。梅斯蒂索——工业之星,被殖民前还是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矿产资源,迅速发展起工业建设,现已成为合军用民用商用一体的综合性工业城市。
与传统的殖民地经济不同,梅斯蒂索全机械工业的生产模式不需消耗任何原住民的劳动力,虽然有大量适合原住民的工作岗位(中产又不失体面),但大多数仍选择在原野和丛林生活,只有少数选择接受新时代的怀抱,他们被称为叛逃者。而他们仍坚守的地方,与时代隔离,被他们称为最后的失乐园。
最后的失乐园?罗茜捧着茶杯,歪头看着梅尔文。
人口在减少,一部分原因是越来越多的人移居城市,也有生育率减低、人口死亡率高的问题。
到了。梅尔文抱着肩,开扣的衬衫恰好露出性感的锁骨地带,以及纹着的可爱伊甸之星。虽说被罗茜称作姑妈,可身材却毫不走样,每块肌肉生长的恰到好处,不过分乖张的同时散发着属于碳基生命的特有力量之美。
罗茜望向窗外,在距铁路很远的隔离网外,是广袤的原野与原野尽头山脚的茂密丛林。半人高的牧草在麦金色的阳光下波涛起伏,偶尔露出几个不起眼的黑点,能见到如浮在海上的船帆般的图腾旗帜,想必那就是梅斯蒂索人和他们放牧的牛羊群吧。好美,罗茜这么想着,就这样沉寂着行驶了不知多久,即使她探头朝前盯,也探不到这原野的尽头。
每隔不多远,铁路边便会出现只动作笨拙如铁桶般的机器人,既看不出有武装,样式也是几十年前被淘汰的老样式,这种两米多高笨拙的工业机器人,并不能承担什么精密的工作。
这机器是干嘛的?
洗铁路。
铁路?为什么要?
梅斯蒂索人会朝铁路的方向扔——大便,人的动物的都有—虽然是污秽之物,但被他们视为神的庇佑,有摧毁一切邪恶的力量。这个行为被称为净除,可能是因为我们侵犯了他们神圣的土地,为此而进行的象征性抗议吧,也有可能真的有神或者魔法什么的存在;也有说是因为建造铁路时杀死了阻碍工程的大地之神,听说是只巨大的蟾蜍,所以。
可这些机器人都不动诶?列车驶过一个呆滞的铁路机器人,与其他的一样,即使机体已老旧褪色,机侧最显眼地方的帝国徽标喷漆,仍闪耀着如出厂时的天蓝色。
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少吧,机器们可都是很敬业的哦。这条铁路都通车几百年了,那么久,说不定这些机器早就失业了。
万一这些老东西偷懒呢?
咚——
噢!看来你赢了,小姐!梅尔文撑圆着嘴,插着腰笑着,盯着车窗上一坨新鲜的混杂着草茎的排泄物。
人类的仇恨真是深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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