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23-2
【原文】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
【白话】厌恶那种在下位却毁谤在上者的人,厌恶那种只知勇敢却不循礼的人,厌恶那种勇猛果决却不知变通的人。
【思考之四】夫子的四个所恶所指为何?夫子为何会特别厌恶这四类人?
当子贡问“君子亦有恶乎”时,孔子直接回答:“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夫子所恶的四种人指向什么呢?张居正解读本章时,形象地诠释了夫子所恶的这四种人:“其一,恶那样刻薄的人,专喜称扬人之过恶,全无仁厚之意者。其一,恶那样忿戾的人,身居污下之地而谤毁君上,非毁尊长,无忠敬之心者。其一,恶那样强梁的人,好刚使气,徒恃其勇而不知礼让,至于犯上而作乱者。其一,恶那样执拗的人,临事果敢,率意妄为而不顾义理,往往窒塞而不通者。凡此,皆人心之公恶,故君子恶之也。”
也就是说,第一类是刻薄的人。这类人随自己的好恶,尖酸刻薄,到处宣传别人的过失错误,评点别人的长短,全无一点仁心,有失厚道。第二类是忿戾的人。身居下位,对上位者一肚子怨气,上司有缺点,也不会当面提出、直言进谏,而是暗地里嘀嘀咕咕、愤愤不平,讥讽、贬损、挖苦、诽谤,毫无忠敬诚挚之心。第三类是强梁的人。自恃勇猛刚强,逞勇斗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中只有自己,哪有什么上位尊长,哪有什么礼义廉耻,不知礼让,最后势必犯上作乱。第四类是执拗的人。虽然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但是一意孤行,一条路走到黑,缺乏义理,缺乏权变,放不下自己,缺乏认错服输的洒脱。
宋儒陈祥道解释夫子所恶的四种人说:“盖称人之恶,则不仁。居下而讪上,勇而无礼,则不义。果敢而窒则不知。四者,以称人之恶为先。”夫子之所以会从诸多的道德缺失中,揭示这四种类型的过恶,原因是这四种过失背后的原凶是“不仁”“不义”和“不智”。人一旦染上这些恶习而又茫然无觉,不但自己的德行如江河日下般下堕,而且会引发社会动荡,对礼义制度、人伦道德都具有极强的破坏性,故而夫子恶之。其中,“四者,以称人之恶为先。”
对于“称人之恶”者,朱子曰:“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故夫子恶之。《论语集说》曰:“称人之恶则近于浮薄。”陈祥道说:“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广大而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后患何此,所以恶称人之恶者也。”把自己那点聪明才智都用来观察别人的过失、评价他人的长短,眼前或许会影响到他人的视听,最终给自己带来只有灾祸,后患无穷。因为《孟子·离娄下》说:“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议论别人的不善之处,由此引起的后患该怎么办呢?《颜渊篇》第21章,夫子说:“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要攻击的是自己的过失,不要去攻击别人的过失,这不就是在去除自己心中的过恶吗?称人之恶就是扬人之恶,把人的过失、缺陷四处宣扬。做人之道,应当替人隐恶扬善,扬人之恶有失厚道,所以君子恶之。
对于“居下讪上”者,朱子曰:“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故夫子恶之。《论语集说》曰:“居下流而讪上则近于悖逆。”夫子也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什么位置上就做这个位置上应当做的事,不对他人位置上的事指手画脚,毕竟自己并不掌握那个位置上的全部信息,轻率毁谤他人,既不智慧,也不道德。《大学》也讲“为人臣止于敬”,作为下级最重要的品行是敬重上级。居下讪上,对上位敬意全无,无论上位有没有错,居臣位的一方,自己的德行先已有亏了。《礼记·少仪篇》说:“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扫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作为下属,对上位的过失可以当面劝谏,但不可以背后诽谤;上位如果拒不接受劝谏,下位可以礼貌地离开,但不可以心存怨恨;上位有美德,下位可以称颂,但不可流于谄媚;上位接受了下位的劝谏,下位也不可得意忘形;上位如果怠于政事,下位应当提醒他帮助他;政事如果败坏,下位应当协助上位扫除弊政,更创新政。这样的人就叫做社稷之臣。
对于“勇而无礼”者,朱子曰:“勇无礼,则为乱”,故夫子恶之。《论语集说》曰:“勇而无礼则必为乱。”《泰伯篇》孔子说“勇而无礼则乱”,上章孔子刚说“君子有勇而无义则乱”,本篇第八章,孔子告诉子路“六言六蔽”时也说“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礼记·聘义篇》也说:“此众人之所难,而君子行之,故谓之有行;有行之谓有义,有义之谓勇敢。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能以立义也;所贵于立义者,贵其有行也;所贵于有行者,贵其行礼也。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敢行礼义也。故勇敢强有力者,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依礼而行一般人很难办到,而君子却能办得到,所以称君子为有行。有行就有义,有义就勇敢。所以说,勇敢之所以可贵,在于他能够立义;立义之所以可贵,在于他能够有行;有行之所以可贵,在于他能够行礼。所以人们之所以看重勇敢,就是看重了他敢于实行礼义。所以,勇敢、坚强有力的人,在天下无事之时,就把他的勇敢坚强有力用到实行礼义上;在天下有事之时,就把他的勇敢坚强有力用到克敌制胜上。无所畏惧为勇。做事勇猛无畏固然可贵,但如果没有礼的节制,就容易出乱子,所谓“勇而无礼则乱”。这就好比奔腾的河水可以发电、可以灌溉,但若没有堤坝的约束就会泛滥成灾。
对于“果敢而窒”者,朱子曰:“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论语集说》曰:“果敢而窒则必妄作,此君子之所恶也。”果敢而窒者事理不通,是非不辨,却偏偏敢于盲目的下决断,而且还特别的固执己见,一旦决定了,不管对错,一条道走到黑,谁的劝也听不进去。《礼记·聘义篇》说“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外无敌,内顺治,此之谓盛德。故圣王之贵勇敢强有力如此也。勇敢强有力而不用之于礼义战胜,而用之于争斗,则谓之乱人。刑罚行于国,所诛者乱人也。如此则民顺治而国安也。”一个人如果英勇无畏、坚强有力,但不把它用到实行礼义和克敌制胜上,却用到私人的争强斗胜上去,那就叫做“乱人”。国家制定刑罚,就是要处罚这类乱人。这样一来,百姓就会服从管教,国家也得以安宁。果敢而窒的人最大的障碍就是固执己见,不通事理,而一旦能够将礼义放在心上,依礼而行,依义而行,就不会一直困在自我的小圈子中止步不前,难以自拔了。
对此,唐文治先生总结说:“此章备言末世人心之失,皆气习为之,嚣张狂妄,出于不自觉。救之者,宜先治其心,而范围之以礼义。”这是说夫子透过本章鲜明地指出时下人心的染浊,道德的缺失,想要挽救他们,就要从心上下手,先治其心,以礼来规范他,以道义来教化他。最关键的还是学习事理,明辨是非,并虚心接收师友的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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