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随笔：让我们重读《红楼梦》吧 13（日更第54天）

萧遥随笔：让我们重读《红楼梦》吧 13（日更第54天）

萧遥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听别人说，《红楼梦》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女人，叫王熙凤，行事泼辣狠毒，是红楼梦里“第一坏”的人物。萧遥同学信以为真，在脑海里形成了王熙凤是个恶毒女人的印象。后来，这一印象又随着87版《红楼梦》的热播，被邓婕无限增强，终至根深蒂固。

这次重读，看完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萧遥发现，自己以前一直错怪了凤姐。

这一回主要写贾瑞同学之死。人物关系相对简单，叙事脉络清晰明了，是《红楼梦》目前为止，文字最直接，描述最省力，几乎完全没有伏笔的章回。

贾瑞最早出现在第九回“顽童闹学堂”一节。因受代儒委托，在家学里负责维持秩序，但为人“图便易没行止”，在学里“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任薛蟠“横行霸道”，更“助纣为虐”，心胸狭窄。这些线索曹师随写随隐，并不会特别标记。

本回共设计了15个主要场景，看似简单，实际非常紧凑，均与贾瑞同学相关。写完上述场景，最后一笔带过林如海重病、接黛玉回扬州，引出下回。

本回的15个主要场景分别是：贾瑞贸然求见凤姐；凤姐着家常服接待陪聊；贾瑞撩骚；凤姐虚与委蛇，设局相邀；贾瑞腊月里被关一夜，几乎冻死；贾瑞回家被罚；贾瑞贼心不死；凤姐另寻别计令其知改；贾瑞上当被贾蔷贾蓉勒索；贾瑞被戏耍淋粪；贾瑞生病将死；凤姐渣末泡须充人参；跛道人送风月宝鉴；贾瑞精尽人亡；代儒料理后事；黛玉接父亲家书急返扬州。

从这份简略的场景清单里，不难看出，曹师笔下，凤姐其实并没有像章回题目中写得那么“毒”。

相反，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堪称心地纯厚，行事老练，任凭贾瑞在自己面前百般丑态，也没有去直接找王夫人、贾母等长辈告状，没有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平白让下人看了笑话。

这一部分的场景和对话，精益求精，细处着墨，总体布局，读来栩栩如生，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写贾瑞亲眼看见凤姐穿着一身家常服，“亦发酥倒”，被凤姐一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撩拨得心急难耐，又被凤姐一句“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喜的抓耳挠腮，殷勤邀约，得到凤姐肯定答复后，“如得珍宝”、“喜不自禁”，活脱脱一副猪哥嘴脸。

凤姐这时候“设计”戏耍贾瑞同学，是非常自然的反应。

凤姐不毒，但有心机。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凤姐只是一位特别会保护自己的娇俏可爱的女汉子、女强人。她从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会对恶人心慈手软。

可怜的贾瑞同学精虫上脑，莫名陷入对凤姐同学的极度痴迷和疯狂爱恋，导致凤姐对贾瑞的猪哥相实在忍无可忍，遂设计了一次小小的惩戒，希望贾瑞能知难而退。

可惜，天命难违。想来，这也是众多后人研习《红》书的感慨之一。

贾瑞同学虽受到惩戒，几乎冻死，但遭遇凤姐诓骗、祖父严惩的双重打击和挫折之后，他竟然仍能愈挫愈勇，“自投罗网”，迫使凤姐不得不“再寻别计令他知改”。这个时候，虽说一切计议已定，但只要贾瑞同学能守住心神，及时醒悟回头，结局还不会那么凄惨。

可惜，没有可惜。

曹师继续写贾瑞同学虽然身体遭受重创，但痴情不改，宁可错过“风月宝鉴”的救命机会，也要拼死在幻境中与心爱的女子缠绵。

从贾瑞最后的情节设计中，萧遥能够明显感觉得到曹师对贾瑞心存怜悯，没有让他的结局太过凄凉。

人虽然已经没了，但死得其所，心无所憾，也算成就了一场痴情苦恋。同时，还让祖父贾代儒在办完身后事之后，略有盈余，能够稍稍贴补家用，死后总算尽了孝道。

这种笔法和情节设计，明明是曹师刻意而为，却毫无斧凿痕迹，让萧遥每每神往不已。

在他看来，读懂《红楼梦》已经实属不易，更难的是从曹师的文字里抽取叙事逻辑并加以运用。

这就像是一只在探索人类世界的蚂蚁。即便能够顺利地发现那张印着关键文字的纸片，了解纸片的大小、材质、存放地点和环境，却始终无法读懂纸片上的文字。

境界方面的绝对差距，让萧遥清醒地看到自己不仅短时间内模仿不出曹师的文字和逻辑，甚至连精准解读文字的叙事结构和对话原则都非常困难。

好在，时间还足够，《红》书，也还只是重读到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