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2022年4月22日发表在《羊城晚报》)
父亲退休后,一向忙碌的他对突然到来的悠闲生活很不适应,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个初夏的上午,父亲对母亲说他要去银川看望我三哥。母亲理解父亲退休后失落的心情,想着让他去银川也好。一来可以看望我三哥,二来也可以让父亲出去散散心。
我老家距离银川一千多公里,父亲坐火车去的银川。他在银川住了五天,三哥陪着他把银川的几个著名旅游景点看了一遍后,父亲就执意要回老家。三哥拗不过他,只好给他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让我三哥没想到的是,他离开火车站回家后,父亲偷偷去售票处把火车票退了。然后,父亲一路打听去了三轮车二手市场,花50块钱买了一辆半旧脚踏三轮车,他要骑着三轮车回一千多公里外的老家!他要千里走单骑!
父亲一生节俭,脾气很倔。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他必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他有两句口头语“生活要节俭,做事要坚持”。言下之意,家庭富足必须要节省,认准的事儿,只有坚持去做,才能成功。
我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们家分到七八十平方一块地皮。这块地皮一边紧靠着一条马路,另一边是一条大水沟。父亲请人在那块地皮上盖了三间正房后,考虑到没有盖厨房和厕所的地方,于是父亲决定把房子后面那条大水沟填起来。
父亲说干就干。我记得那时候,无论春秋冬夏,父亲每天凌晨四点多就起床,披星戴月拉着我家的木板车去两公里外一个荒废的塘堤上去拉土,一直拉到我母亲做好早饭,他才停下来。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他也要拉五车土才睡觉。每次看到父亲把一板车土倒进大水坑里立马没了踪影,我总是想到“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这两个成语。我总是替父亲发愁,那么大的水坑啥时候能填满啊!母亲也数落父亲脾气太倔,脑子一根筋!那么大一个水沟,驴年马月能填满!
可父亲总是不紧不慢地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我坚持填,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坑填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父亲起五更睡半夜终于在两年后,填出了一块两百平方的空地。他自己用砖头垒了一个院子。又请邻居帮忙盖了一间厨房和一间厕所。他凭着一股“倔”劲一种坚持,给了我们一个有房有院的好住所。
说到父亲千里走单骑,我知道他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省回家的路费,二是他相信自己只要肯吃苦,千里走单骑他肯定能完成。60岁的父亲,“倔”脾气又来了!
父亲在银川买了一辆半旧三轮车后,又买了一床被子和一个茶瓶,同时又在小商品市场批发了一些针头线脑和小玩具拉着,他准备一路骑行一路卖小商品,这样他不仅能省下路费,还可以挣点小钱。
就这样,父亲累了住干店(只提供床的旅店)盖自己的被子,饿了吃馍馍就大葱,渴了就喝每次出发前茶瓶里储备的开水。一路走一路倒卖小商品。俨然像当时热播电影里的吉普赛人!
两个月后,黑瘦的父亲骑着三轮车,行程一千多公里,终于回到了老家!我和母亲都嗔怪父亲脾气太倔!为了省两百块钱路费,骑那么远的路程,路上万一出点啥事咋办!父亲憨憨地笑笑说,生活要节俭,做事要坚持!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父亲一辈子说不出家风家训这样的词汇,但是他却一直用行动诠释着我们的家风家训,他的“倔脾气”里深深蕴含着的家风家训就是“生活要节俭,做事要坚持”!
家风恒久远,生活有诗意!父亲的“倔脾气”深深影响着我们兄妹生活、做事的原则,我们也一直践行着父亲的“生活要节俭,做事要坚持”的家风家训,我们也会把这两句家风家训一代一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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