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凉的朋友很少,圈子小的可怜。对大多数人梅凉都是冷漠,偶尔骄傲,对极少的人会拼命去讨好。她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因为她自己就是,所以更受不了和自己一样的。
梅凉觉得人活着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是期望有人来取悦自己,然后她可以骄傲地拒绝他。当然,这只是幻想。
所以梅凉想,等自己老了,身边可能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林筱锋会陪在身边。梅凉像一只刺猬把身边的人都赶走,怕他们看清楚自己。林筱锋迎面走来,她竟然忘了怎么防备,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抱在怀里了,就算咆哮挣扎刺伤他也没有放过手。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
“就算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喜欢我,你不介意?”
“不介意。不过已经四年了,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没有,有也不告诉你,就算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喜欢我罢了。”
林筱锋嘴角轻扬笑一笑,梅凉从来不把好话挂在嘴上,但是手指头动一动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一次梅凉学动漫里的小萝莉对他说:“怪蜀黍,人家喜欢你。老公,我爱你。”
他感动了好一阵,抱着梅凉在客厅里打转儿。梅凉嗔怒道:“不过是句台词你至于这么大反应?”
林筱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说:“对不起,我只是太兴奋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喜欢,那一定是真的喜欢,不管是因为什么。”
梅凉没有接话,心里一阵酸涩。喜欢她的人真不容易,所以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果这个人都错过了,再也没有人照顾她了。
心里这样想的,现实中却总是奴役他。只要有他在家,梅凉就是一身懒骨头,绝对不会自己倒茶喝,不会自己剥花生壳。冬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也一定要把他吵醒,让他光着膀子起来给自己穿外套,还要把灯的开关打开。因为半夜起床是很让梅凉愤怒的一件事,全程不会睁开眼,你不来伺候我,我就不起床,然后一直吵你,去厕所的短暂途中也绝对不会睁开眼睛,扒着墙壁一直走,回来蜷进被窝里也不会有一句好话。
每次林筱锋回到被窝里的时候,全身冰凉,但梅凉的身体还是暖和的,她会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他,像无尾熊一样缠着他,这是给他取暖,但梅凉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他肯定以为梅凉又在撒娇不好好睡觉。
林筱锋曾提起:“梅子,你之所以不喜欢养猫,是因为你自己身上就有很强烈的猫性。”
是的,这个梅凉承认,她不喜欢小孩,若生的是女儿,无非就是硬生生地给自己添了一个情敌,林筱锋对她的爱一定会分至少一半在她身上,梅凉会非常受不了,别指望梅凉会爱她,恨都来不及。
若生的是男孩,那梅凉要么喜欢得不得了,要么讨厌得不得了。如果他像林筱锋那样温柔,相对于林筱锋,梅凉肯定更喜欢那个粉嘟嘟的小小锋子,如果他不像,梅凉只会把他当成累赘,要是他的性格跟梅凉自己一样不可理喻的话,她肯定会把他扫地出门,然后大声对着林筱锋吼:“要他没我,要我没他!”
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梅凉没有能力爱孩子,她的性格这样恶劣,这样恼人,她知道自己会伤害他,林筱锋已经很辛苦,她不能让第二个人这么辛苦地和自己在一起。梅凉很自私,她还有好多的梦想没完成,没有时间放心思在别人身上,如果梅凉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爱他,那她宁愿不要他,宁愿不要他来到世上。
不能让他幸福地活着,梅凉就不要他活。她深知,人活在世上,有多么的苦,梅凉好不容易才想通这个道理,好不容易才坦然面对。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再承受这种苦。只生不养,是一种罪孽。
一个人要在这茫茫人海的黑白色中长大,是多么可怜。不断地回头张望,还是没有人来找自己,不断地徜徉未来,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梅凉很幸运,他身边有林筱锋。他总是会说爱,梅凉嗤之以鼻,有谁会把爱成天挂在嘴边。但梅凉很享受这种唠叨,以前没有机会听到的唠叨,现在一次补了个够。
最早的时候,梅凉说我不信你,林筱锋没有人会爱我,我深知自己有多么刺人。我如果是别人,也绝对不会爱上我这种人,不可理喻。下巴总是上扬,不正眼看人。
他说:“没事,我比你高,你抬起下巴,看到的刚好就是我。”
梅凉撅起嘴,她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林筱锋突然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呵,我从来都不油嘴滑舌,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冬天是梅凉和林筱锋最艰难的时候。梅凉起不来床,林筱锋叫不醒她。尤其大扫除的时候,林筱锋叫不醒她的话就没办法换床单,叫不醒她就没办法把梅凉的睡衣扔进洗衣机。
梅凉说:“小锋子怎么办,这个床有魔力,它不要我走,它一直吸着我的腿。”
林筱锋一边拿掸子扇灰尘,一边说:“得了吧,是你自己扒着它不想起来。”
梅凉嘴巴撅得老高。
“别撅了,可以挂酱油了!”
于是撅得更高。整个人裹在棉被里,一直在床上滚来滚去,林筱锋走到左边,梅凉就把头挪到左边,他走到右边,梅凉又蠕动到右边。床单皱得惨不忍睹。
“梅子,你再不起来我就要使出杀手锏了!!”
“什么杀手锏,听都没听过,就知道恐吓我。”梅凉拌了个鬼脸,还很夸张地像罗盘一样在床上画了一个圈,好不得意。
“呀……”梅凉噌得一下站起来,还不忘抱着被子,“你要干嘛!!林筱锋我告诉你,我会报复的,你给我等着!……呜呜呜,把鸡毛掸子拿开!脏死了……咳咳,我在咳嗽,林筱锋你听到没有,我对灰尘过敏,我在咳嗽……林筱锋你够了!我起了!我起床了还不行吗?!把衣服给我找来!!!我要起床!”
关于做饭这件事,梅凉与林筱锋有分歧。梅凉做饭,自认为做得不错。但是在林筱锋面前,梅凉就变成各种无能,整日扬言:“既然有你我为什么还要做饭?有你为什么我还要自己穿衣服?有你我为什么还要辛苦地自己按遥控器?只要动一动嘴皮子的生活,为什么要勤奋地去改变?”
对于梅凉趾高气昂的控诉,林筱锋只能苦笑而过。
终于有一日,他起义了。声泪俱下地装可怜,说自己加班多么辛苦,说多么想吃到老婆做的饭,说多么向往男尊女卑的社会……被他吵烦了,梅凉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厨房。隐约听到他在跳到沙发上无声欢呼。如果他再多跳两下,沙发肯定会塌的。
梅凉背对着他,偷偷地笑。她不介意为他做一顿饭,可林筱锋也没有苦苦哀求过,怎么能轻易地出卖劳动力。
不到十分钟,厨房传出锅盖撞击地板砖的声音,客厅里那个欢呼的人停止了跳跃,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进来查看,想必他也知道,这一次若是低了头,以后再怎么装可怜卖萌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于是他继续欢呼,差点栽下沙发。
最后他还是被梅凉的一声尖叫引了进来,锅里的水还没烧干,于是油溅了一滴在手背上,灼烧般得疼。
刚才得意洋洋在沙发上跳的人瞬间皱起了眉头,马上关火把梅凉的手拿过去查看,对着红红的那块小地方又是吹又是亲。像一个大妈一样,非常信任自己口水的力量,以为舔一舔就能降温。
“脏死了!你的口水粘得我满手都是。”
其实没那么夸张,林筱锋的呼吸一深一浅地打在手背上,很安心。
接下来就是一阵翻箱倒柜,找药瓶找剪刀找纱布。林筱锋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小小的烫伤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抹点芦荟就好了。他一边跌跌撞撞一面自我检讨,内疚惭愧乃至自责不已。
第二天,手背上还是冒起了一颗小泡泡,再过几天留了块疤,半年都没有消下去,每一次林筱锋看到它,就会皱眉,拿起梅凉的手背亲一亲,仿佛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很好,以后他都会带着革命热情去做家务了。
梅凉不是故意被烫伤的,只是刚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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