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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饭桶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饭桶

作者: 茶家坟里白 | 来源:发表于2017-06-29 09:45 被阅读89次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深夜饿醒,身边却无裹腹之物,是人世间最悲痛的事情。

    有一次,我深夜研读《红楼梦》,被书中描绘的稀奇古怪的美食撩得心火难抑,于是爬起来遍寻食物,但除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利群,竟再也找不到丁点可裹腹之物。我懊恼地点起那支烟,在阳台上望着窗外死寂一般的夜色,不由得悲从中来,深感大龄单身男子的悲痛,莫过如此。

    无奈之下,只能寻求外援。

    在我把整层楼的房客都惊醒,以为起了火灾之后,隔壁大齐终于打开了他的房门,怒不可遏地问我到底要干嘛,我说明来意,他没说话,只敞开门,给我看他那满目疮痍如暴风肆虐过的另一个大龄单身男子的房间,见我仍不死心要往里闯,他一把拦住,说:“哥,别费劲了,真没有,我今晚都翻好几遍了。”

    我哀嚎一声,只能转身悻悻离去。

    可能看我境况实在凄凉,大齐冲着我的背影说:“冰箱里好像还冻着我过年时从家带来的半边羊腿,想吃,咱就把它熬了吧!”

    ······

    少顷,在大齐乱成狗窝般的房子里,我心满意足地靠着床沿,一边打着饱膈剔着牙,一边夸大齐家的蒙古羊肉真是好吃。

    大齐睥睨了我一眼,嘟哝着说:“也不知道你这毛病哪里来的?一饿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这时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十足,热水壶的水正好烧开,羊肉的香味和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我想起那个让我心限囹圄的人,她的“脸儿”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01

    脸儿就叫脸儿,因为她吐槽自己闺蜜腿粗,叫人家“腿儿”,然后闺蜜鄙视她脸长,赐名“脸儿。”

    依我说,脸儿这外号完全跟她爱吃有关。

    脸儿是南方人,却在北方长大。因此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来者不拒,大快朵颐。因脸部肌肉长期超负荷运动,以致于比一般人要更细更长,虽说瓜子脸流行,但她这瓜子脸纯属后天加工而成。

    脸儿的父母很早就外出做生意,店里事情忙,都是胡乱将就着吃饭,小时候脸儿要是饿了,父母都是随手抓一把零食塞给她自己去啃,围着桌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因此脸儿对零食是既恨又爱,但对餐桌上碟子盘子里的食物,是说不上的热爱。

    故而我总认为,脸儿能答应和我在一起,绝对跟我吹嘘自己能炒出十几个好菜有关。

    02

    彼时我在南昌工作,脸儿还在读大学。那会儿脸儿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假期我可以带着她去吃各路小吃。拌粉小肉瓦罐汤、鸭掌糖糕酒槽鱼···这些小吃哪家招牌最老哪家味道最正她如数家珍。

    她最爱的是昌大后街的一家肉夹馍,看着蒸得燋烂的五花肉在砧板上剁得稀碎,脸儿的口水早已哗哗流了一地,总来不及等到外面的馍冷掉,便嗷呜一大口咬下去,烫到鬼哭狼嚎也舍不得把嘴里的肉吐掉。每当这时我只能假装不认识她。

    脸儿对吃绝对毫无底线,她最爱喝的一家瓦罐汤店,每晚必去报到,常跟我夸那家店汤浓味鲜,无与伦比。有一天晚上,脸儿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跟我哭诉那家店的老板娘可恶该死,并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光顾她家的店了。我问其缘故,原来,那天,我们的脸儿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赶到店里,又冷又饿的她想着可以马上喝一份热腾腾鲜香香的汤就喜不自禁。结果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那时候微信支付还没有普及,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让这位每天报到的客人赊帐喝一碗,心如死灰的脸儿大怒,汤喝不成便要封杀此店。

    那晚我领着脸儿在另一家小店安抚她的情绪,她一边恶狠狠地喝着汤,一边报复式地点了一桌子鸡翅鱿鱼小肉炒粉,满嘴油浸地威胁我说,以后我要是看到你到她家店喝汤,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噤若寒蝉,喏喏唯是。结果没过几天就被我逮到大摇大摆坐在那家店喝汤的脸儿,她厚颜无耻地跟我云云:问世间情为何物,唯美食不可辜负。大爷,你要不也来一碗?

    我气极,当然也坐下陪她喝了一罐。

    还有一回,我从长沙帮同事捎了一袋超辣的鱼尾,刚好那几天忙就忘了给他们。结果等我回来,发现我们家脸儿变成像是中了“五毒散”的香肠嘴,而那包鱼尾早已被偷吃得精光。我问平时吃拌粉都不让人放辣椒的脸儿是怎么把这个吃完的,她一边拼命用手扇着风一边含糊不清地和我说:“我现在已经打开了任督二脉,快点再买几包来。”

    过了没几天,脸儿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地和我说,她用鱼尾把整个宿舍的人辣了个人仰马翻,并吩咐我迅速补给几包过去。

    于是,脸儿和她的几个室友,从此对辣的东西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03

    脸儿对吃的东西毫无底线,是因为,她永远只相信自己的味蕾。

    起初,我偶尔做的几个菜还颇能如她的意,但在我带她回长沙见识到我朋友们的厨艺之后,她就对我的‘辣椒炒肉’、‘香干炒肉’开始不屑一顾。

    的确,和蒸得酥香脆嫩的豉椒排骨,和炖了四五个小时的筒子骨汤相比,我做的菜自然是不堪一提。

    在真正的厨艺高手面前,我们脸儿拿出了十二分的敬意,就是把满桌子菜风卷残云般吃光,外加四碗冒尖的米饭和两碗热汤。

    我朋友们被她的热情感激得涕泪交加,几人相逢恨晚,立马结成战线联盟,从此坚决以打击取笑我的小鸟胃为乐趣。

    脸儿在这样的日子里,体重迅速见涨,脸日渐变圆,眼看脸儿真的就胖成一张脸了。这时我去了北京,从此以后,脸儿开始瘦了。

    最开始脸儿两地奔赴,靠课余时间在肯德基炸薯条攒点车费来北京看我。那时我和朋友合租在一起,她家有位大厨妹妹,每次能整出一桌子大菜来,脸儿来时便总乖乖地和我坐在饭桌前等菜上桌,开动后,一边往嘴里塞各种大肉一边含糊着夸奖好吃,那段时间脸儿每次来也总是开心的,回去以后我们微信视频,她还不时地说,想吃北京这边姐姐们做的菜。

    04

    脸儿也不是一直这么幸福,总能吃到好吃的。

    半年后她毕业来到北京,我们搬了家,在接连吃了一个月外卖之后,面容憔悴的脸儿实在忍不住了,跟我说:“要不,咱们做饭吧?”

    于是我领着脸儿跑到超市,买齐了锅碗瓢盆,从此开始柴米油盐的日子。

    脸儿说年轻人干活都得分工才显得公平,像切菜做菜这种小活肯定是归我来做,她就委屈点负责比较有难度的品尝评论和善后洗碗。

    那会儿住的地方有个露天市场,每个周末上午我们便会去赶集,土豆西葫芦和辣椒是我们常用的食材,当然还有肉。脸儿爱吃猪脸肉牛健子肉鸡胸肉羊腿肉,反正无肉不欢。那阵子靠着手机百度,我居然学会儿黄焖鸡、土豆排骨、尖椒猪耳、筒子骨山药汤一大堆对我来说棘手的菜。

    每次当我在厨房叮叮咣咣奋战时,脸儿都会趿个拖鞋吧哒吧哒跑过来,探进个小脸来观看下厨房的进展,然后瞅准机会徒手拎起一块大肉飞奔逃离现场,末了还不忘加一句肉不够烂或菜太咸的评价。

    我们租的房间没有电视,那时脸儿为了能每天准时看到范大胖的《武媚娘传奇》,护食如护命的她竟不惜端出我们做的“大菜”给邻居张大媳妇分享,然后捧个碗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着电视啧啧有声一边呼啦呼啦扒拉碗里的饭菜。

    那是脸儿对我做的菜最依赖的一段时间,除了下班的时候吃,她还给我们一人买了个饭盒,以便第二天带到公司享用。为了把饭盒摆出优雅的造型,脸儿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地鼓捣半天,并一定不许我摆的比她好看。

    那时候收入少,租的房子没暖气,脸儿从没报怨。只有一次我出差时,她在微信里可怜兮兮地跟我说,在那里吃不饱穿不暖,我再不回去就要冻死在北京了。

    一个星期后我回北京已是深夜,没让她来接。到家时,脸儿神神秘秘地端出一个锅来,示意我打开看,我揭开时发现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香菇肉饼汤。她把汤端出来摆在我面前,眼睛灼灼地盯着我,念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台本:“大人舟车劳顿,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那一刻我深陷在这醉人的温柔里,窗外朔风凛冽寒冷,但小屋明亮温暖如春。我心里发誓以后绝对让我们脸儿过上好日子。因为她几乎连菜刀的正反都分不大清,也不知道怎么把这碗汤做了出来。

    ······

    05

    后来果然过上了更好的日子,年底我们一起收拾包袱回了长沙,几个月后她又去了北京,我接着又追随而去。日子似乎好起来了,租了更好的房子,有了暖气,还有了宽敞漂亮的厨房。

    脸儿再也不用担心吃饭,因为可以去下各种馆子。偶尔我也做饭,但没有再用过饭盒。

    脸儿在公司八面玲珑越来越受同事们喜欢,也总有好多饭局等她去赴约,她说很喜欢这种有酒喝,有歌唱,有人爱的日子。

    脸儿很上进,她说在北京必须要更努力才能生存下去。在第二年她工资已经跟我差不多,还自己外接了好多业务每天抱着手机工作不止。最开始她的项目总是拉我进去,但在我几次撂挑子之后终于死心。

    脸儿还运营了一个公众号,最初每天缠着我给她的号写文章,后来见催稿比催债都难,便撸起袖子自己来,每晚抱着电脑坐在落地窗户前码字。我有时候在游戏,有时在睡觉。

    再后来,我做饭也少了,有时候她做了早餐,我选择睡懒觉不吃;有时候她说想吃湖南菜,我说叫个外卖;有时候她说假期跟我回长沙,我嫌麻烦,最后是在家里打了几天游戏。原来我们为了吃湖南米粉愿意倒三趟地铁走半个小时的路,后来脸儿甩出两千块钱买我出去逛逛我也不肯。

    脸儿说我没救了,我说脸儿你翅膀硬了看不起人。

    是我先搬出那个房子的,脸儿那天疯狂找我给我打电话,我接了,跟她说,趁爱情还没死,留下这点念想。脸儿你好好的,会遇到更好的人。

    那天是脸儿24岁的生日,她跟我在一起三年,她成为了更好的脸儿,我成了不守信用的骗子。

    刚来北京时我和脸儿说,等我们挣几年钱就去大理买一套房,种一院子花,养一条狗,靠卖字为生、以做饭为乐·····脸儿说好好好,但麻烦你的厨艺还要修炼几年。

    脸儿后来真的遇到了更好的人,我彼时已在北京有了公司,但总觉得余生渺渺,索然无味。我们住的地方只相隔2.2公里,工作也在一个园区,但后来,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06

    一年后我回到南昌,经过那家曾被她诅咒倒闭的瓦罐汤店,果然被其言中,已经关门了。

    如今我也变成一个对吃毫无底线的人,只是每次遇见一份美食,我都会想起那样一张“脸儿”。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饭桶

    有一天她会端着一份瓦罐汤和我在一起

    我猜中了开始

    却没猜中这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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