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日谒中山陵序

自秦淮东出二十里，北上乃至孙文逸仙之寝陵。其西四五里，祠东吴大帝孙权仲谋；再西北七八里，明祖洪武及皇后马氏合葬于此。喟知钟山风雨，东南形胜，紫金玄武，灵谷风光，文人词客，帝王卿相，莫不偏意于斯。

而凛冬初过，早春未兴，满目凋敝，草木萧然。但见谒者之众，几或屏地；云峰瞭绕，日出苍松。乃叹先生文启百代，琼风玉骨，叶多枯落，有树长青。

明史载，洪武中，帝出钟山，见素樱雪落，艳梅浓抹，目紫烟生处以为陵，寓建邺千古，万世为都。岂二世而迁北，十四明陵，惟己茕茕。

又六百岁，朱明灭而满清起，鎏玺废而民国兴。天道所至，更替无常，嗟夫！毋料大盗篡国，江洋云起，金戈直北，未酬乃终。少陵为诗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以叹诸葛武侯志之未竟；英雄路暮，山高水远，盖亦今古英雄所同悲者矣。

及至强倭犯疆境，寇江宁，屠虏获，戮民生。朱瓦青墙，但存片只；哀鸿遍野，十室九空。六都古迹，锱环尽散；九朝名府，珍匿珠穷。然其修园墓，缮孝陵，仿康乾故事，狼子性虽虺蜴，知慕仁者光风，岂非先生、洪武威名所至者哉！

惜先生志之未竟，余之志亦未竟。余身出闾左，命本布衣，误入诗书，怀远天下。言“济苍生，富国家，观古今之通变，造宏福于中华”，时至今日，六年又三月矣。然徒倥偬尔尔，髀肉复生，观吾青冥，何日归还？知我罪我，愿耄耋顾盼，无负此生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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