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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李学勤《<史记·五帝本纪>讲稿》有感

读李学勤《<史记·五帝本纪>讲稿》有感

作者: 秦老师的睡前故事 | 来源:发表于2019-01-02 11:39 被阅读36次

    《<史记·五帝本纪>讲稿》一书由中山大学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长甘阳主编,是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李学勤先生在2007年7月中国文化论坛“全国通识教育核心课程讲习班”上课时讲课录音整理而成的一部讲义类书籍,2012年三联书店出版。

    全书共分为三部分:依次为“讲稿”,“文本”与“附录”。其中“讲稿”部分为李学勤先生讲课时录音整理而成的讲义,“文本”则是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的原文及三家注(六朝裴骃《史记集解》、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唐张守节《史记正义》),“附录”收录李学勤先生两篇文章:《走出疑古时代》与《谈“信古、疑古、释古”》,本文重点探讨第三部分。

    自西汉刘向、刘歆父子校经始,“古今经书之争”历经两汉、隋唐、宋元、明清而经久不衰。西汉“今文经学”占据主流,以董仲舒为代表的“春秋公羊学”倡导“微言大义”,阐发孔子思想,发扬儒家学说的警世意义。东汉时期,注重对经文本意理解与阐明的“古文经学”在民间日益发展壮大。此后唐奉古文,宋尊今文,明清之际“朴学”兴起,郑玄、孔颖达、朱熹、顾炎武……无数先贤达人被卷入这场波谲云诡的争论之中。

    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引领下,我们不难看出:历朝历代对“今古文经书”的态度其实是由当时的政治、经济等社会现实决定的:宋时经济发达,学风活跃,对经书的解释更为灵活;而明清政治高压,文字狱迭起,迫使文人们转向故纸堆中进行发掘。到了清末,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清朝末年,天下大乱。内有太平天国、捻军挥舞起义大旗,外有英法美俄列强虎视眈眈。而清政府却因思想腐朽,财政贫瘠,内政僵化而一筹莫展。甲午战后,“亡国灭种”的阴云笼罩在神州上空,读书人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转向现实,在“依圣托古”的文化心理下,康有为顺势而起,以《新学伪经考》与《孔子改制考》两枚“重磅炸弹”,拉开了“戊戌变法”的大幕。

    虽然这场变法运动仅持续103天即以失败告终,但康有为敢于挑战孔子,批判权威,质疑经文真伪性的思想却流传开来。“新文化运动”期间,以胡适倡导的“整理国故”为契机,顾颉刚、钱玄同等人将康氏的“疑经”思想正式发展为“疑古”思想。

    1914年,顾颉刚读了康有为撰写的《新学伪经考》与《孔子改制考》,书中所说上古史“茫昧无稽”之语引起他对古书所记古史的极度不信任,遂萌生推翻古史之志。在其师胡适的帮助之下,与钱玄同、童书业等人于1926年至1941年,连续出版七册丛书《古史辨》,将“疑古辨伪”的思想发扬光大,形成学派“古史辩派”。

    “古史辨派”核心观点有两个。

    第一: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即古书,特别是经书上所载的古史,大多是从神话传说上演变而来,是不同时代一层一层积累造成的,只有把充斥在古书中许多虚妄的伪史料清除出去,才能为科学地研究我国古史清除障碍。

    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古史期越长;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越放大:周人以禹作为文明起点,孔子有尧舜,战国为炎黄,秦又三皇,汉后盘古;舜在孔子时代只是一个“无为而治”的圣君,到《尧典》上便成为了“家齐而后国治”的圣人。因而史学家在研究时,应将每一件史事的种种传说,按先后出现次序排列起来,研究这个史事在每一个时代有什么样的传说,其是怎样渐渐演进,是怎样“由简单变为复杂,由陋野变为雅驯,由地方、局部的发展变为全国的,由神变为人,由神话变为史事,由寓言变为事实”,“遇可能时,解释每一次演变的原因”。

    “古史辨派”顺应了新文化的浪潮,犹如一股清流注入史学界,有着“冲决网罗,推翻偶像”的强大作用。胡适、钱穆、王国维……民国时期的一流学者们纷纷加入这场古史大讨论之中,与日本明治时代史学家白鸟库吉所提出的“尧舜禹抹杀论”及西方汉学家们所抱有的“怀疑精神”交相辉映,掀起了世界汉语言文化圈内的一场浩浩荡荡的疑古思潮。

    根据马克思与恩格斯的辩证法观点,任何事物都是矛盾对立的两个方面,“古史辨派”亦是如此。

    钱穆认为“层累造成的古史观”是不完整的,古史不但是层累造成的,还是层累遗忘的。鲁迅批评《古史辩》“有破坏而无建设”,“将古史辩成没有”。王国维更是一语中的,他指出:“(古史辩派)其于怀疑之态度及批评之精神,不无可取,然惜于古史材料未尝为充分之处理也。”即他们的怀疑态度与批判精神是可取的,但是对于古史史料并没有充分利用。有鉴于此,王国维先生提出了中国历史学上有跨时代意义的考据方法:“二重证据法”。

    他说:“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训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即将考古资料与文献资料相结合进行研究。随后王国维先生更参与推动了由中国考古学之父“李济”主持的“山西夏县西阴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开中国田野考古之先河。

    “二重证据法”打破了自古以来史学界单纯依赖文献而造成“图像失真”的困境,成为公认的学术正流,为以后多个重大历史问题的突破奠定了根基。日后香港饶宗颐先生在此基础上将其发展为“三重证据法”即因“考古发现的文字资料”有别于其他器物,而将其列为第三重。

    20世纪30年代后期,哲学大家冯友兰为《古史辩》第六册所作序文中,将以往研究加以整合提炼,提出著名的史学“三段论法”:即“信古、疑古、释古”。他说,最初大家都是“信古”的,“信古”之后“疑古”,最终归于“释古”,这正暗合辩证法中的“正反合”观点。

    至此,“古史大讨论”达到巅峰。

    时光荏苒,半个世纪之后,当李学勤先生再次审视这段历史时,他发现冯友兰先生的“三段论法”已经走过两段,“信古”与“疑古”成为过去,而随之开启的,是“释古”时代的到来,为此他写了两篇著名的文章,即《走出疑古时代》与《谈“信古、疑古、释古”》,文中列举考古发现与历史研究相结合的例子,印证了王国维“二重证据法”的正确性,同时也回顾了自新文化运动到如今的这场古史讨论,并呼吁历史工作者们走出疑古时代,开始“释古”的工作。

    然而究竟怎样进行“释古”工作,李学勤先生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当代,我们比古人拥有了更多的资源,更为快捷的资料查阅方式,移动储存设备可以存放大量信息,读取十分便利;自清末以来一直持续到民国的“乾嘉之学”对古文做出系统整理;“古史辩派”的“辨伪”观点深入人心;中国考古学日益成熟,为“二重证据法”提供支持;中西方文化交流加深,引入西方新型“史学观点”与“逻辑思维”。由此可见,在“释古”工作中,我们应做到以下方面:

    首先由政府、高校组织,汇集大批专业人才协同攻关,由点及面,将古史重新梳理、整合,其次在整理过程中,结合考古发现、古代天文、古代地理等多个学科知识,对古史的真伪性逐一验证。第三要利用互联网资源,节省大量时间,变以往的“学究型”研究为“攻关型”研究,在研究过程中培养起一批新时代、新思维的青年历史工作者,第四是结合国外先进经验与方法,加强与国外专家交流,摒弃传统史学界“春秋笔法”、“为尊者讳”,以客观、真实的眼光对待历史。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历史学者一定要静下心来,不要被纷杂的社会潮流所迷惑、裹胁,专心致志于学科研究。

    当今世界,正是“两千年未有之文化大融合、大发现”的大争之世,历史工作者们更应努力提高自身素质,紧跟时代潮流,承接先辈遗德,走出疑古时代,开启“释古”的大门,展现新一代知识分子在新世纪下的学术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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