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一弯皎洁的月牙儿挂在空中,半睁着眼望着村东头那个独家小院……
大憨没有喝酒,但已经醉了。要不醉,咋给天庆嫂倒酒,眼睛却直瞟那个低着头、裹着蓝底白花头巾的女人。
“妹子,你们……喝酒,你们……吃菜。”大憨快六十的人了,老脸还红扑扑地,心里美哩不行,一个劲地劝酒。
“慌啥哩,你抄你的菜。”天庆嫂笑着说。
“行,俺去把鸡、鱼炸了。”大憨不想离开堂屋,老眼昏花地瞅了几遍也没有看清;揣着手,害羞的低着头,露在头巾外面的小白脸,粉色薄袄配黑直筒裤。“中,咋不中哩!”大憨心想。
大憨不傻,只不过人憨厚老实,不爱说话;加上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给大憨的命运定了型。
大憨弟兄有仨,他排老二;哥弟早成家,偏偏把大憨剩下。三十岁那年,他父亲五十多岁病亡。兄弟三人悲痛万分,筹钱厚葬。出殡那天,亲朋好友过来帮忙,场面怪大。兄弟想起父亲一生操劳,扶棺材痛苦,大憨更是“爹啊,爹啊”地嚎叫不止。几个同村的发小跟在后面,平时捣戏惯了,时不时地抠一下大憨的腰窝。大憨本就伤心,被他们这样折腾,又气又怒;后踢了几脚见没用,便破口大骂。谁知,众人听到地是:“爹啊!狗日哩……”
后来村里人传开了,说这娃儿脑子有问题,且憨且傻,再没人来说媒提亲了。
就这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大憨的哥弟都在大城市买了房子,一家人全搬走了,留下老宅与大憨。
前些年,大憨一直跟着建筑队帮个小工,自己吃饱一家不饿,怪得劲。手里攒了俩钱,三天两头总有人来跟大憨说媒。但说是白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害得大憨浪费了不少烟酒、红纸包。大憨已经死心,谁再提亲也只笑不答。
可到了这把年纪,眼看要进敬老院了,大憨不想跟那些老弱病残地在一起。他想还是得要个“暖脚哩,”有病有灾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人不一定哪天就走了,到了阴间,阎王爷问,大憨婚否?俺说连女人手都没碰过,恐怕阎王爷要笑死。大憨瞎琢磨着……
相亲 (小小说) 文/张显鸿两天前,同村的天庆嫂又登门提亲:“大憨哥,俺跑一趟几里路,中不中你给个痛快话,不想提,咱就别走冤枉路。”
“要……见到人。”大憨重复着。
“哟!你看看,咋不叫见人哩?”天庆嫂嗔怪道。接着说:“咱可把话说清楚,见面要给见面费呀!”
“肯定……给。多少钱?”
“市场价,一人一千……”
天庆嫂定下时间,今晚带着人如约来到家里……
大憨一下午都在灶伙里忙上忙下,择菜、剁鱼肉,还把自养的鸡也杀了。终于见着面、相着亲了,咋不高兴哩?他要露两手,给人留下印象。
剩下最后一道菜,大憨想把鱼做成红烧的。锅里下满油,灶下又加了硬柴,静等油热炸菜。
大憨不由自主地向堂屋瞄一眼。想着以后把人家娶到家,可不能让人家干活,也不能气着人家,让人家快快活活地跟着咱……
“轰”地一声响,大憨醒过神一看,油锅瞬间腾起大火。他本能地抓瓢舀水,泼向油锅;谁知油溅四起,火更大了。大憨来不及多想,反身跑向堂屋,抱来被子蒙在锅上……
“咋了?大憨哥,伤着没有?”天庆嫂也慌忙跑过来。
“不……小心,油锅着了。手烫几个泡,不碍事。”大憨捂着手说。
“哎,你看看,好事让你弄的,多不美气。”天庆嫂埋怨道。
“是……是,真怪我,真怪我。”大憨一再道歉。
“你赶紧去看看手,我们走了!”天庆嫂转身回堂屋,拉起那个女人。
“对……不起,真弄里不美,饭也没吃好!”
“好了,过两天俺给你个回话。”
大憨送到门外,塞给天庆嫂两个红纸包。他手扶门框,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女人走了……
月牙儿还挂在空中,还半睁着眼望着天庆嫂和那个女人……
看离开大憨家老远,天庆嫂忍不住问:“过两天咋跟大憨说?”
“就说你看中人家,人家看不中你。”那个女人扯下头巾。
“嘻嘻!好主意!”天庆嫂边说边在天庆哥的屁股上轻轻捏了一把,消失在黑夜中……
相亲 (小小说) 文/张显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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