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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旅行与心理学B 16 钻出网格的葡萄藤蔓

打工旅行与心理学B 16 钻出网格的葡萄藤蔓

作者: 无限延伸的三角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11:38 被阅读95次

    通过激烈而深入地拒斥他人对我们的培养,我们才成为自己现在的样子。

                                                                                    ——让-保罗·萨特


    2016年的春节,我住在房东Karin家,在新西兰南岛“水果小镇”克伦威尔过起了春节。

    远在南半球,这儿没有任何春节的喧嚣。妹妹在视频电话里一脸兴奋地对我说,她和朋友在国内每天拼手速抢红包抢的不亦乐乎。但是,在我这儿,只有入门处的玻璃窗上,我们从南岛第二大城市但尼丁带回来的“福”字,带着些许中国的年味。

    小镇的午后,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我喝着一杯葡萄酒,对着房东侍弄的大花园发呆,蠢萌的贵宾狗Dudley正在阳光下打盹。大概是睡熟了,它那肥胖的肚子,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房东爱它到不行,整日里拿最好的牛奶和肉喂养,才有了这么浑圆的身材。

    相比小狗Dudley, 我和室友Lily、Ayu就没那么好的命了。我们这群野生的物种,必须努力工作觅食,才能养活自己。因为打工旅行签证的原因,每一份工作我们最多只能做三个月。而季节工更是受气候约束,短暂的很。已经是2月中旬,樱桃工早已结束,断粮的我们正在忧心下一份工作。

    房东Karin知道我们在找工作,有一天回家兴奋地说,“我的好朋友在葡萄园工作,需要人手,我向她推荐了你们仨,要不要过去?” 哇塞,经历过几百封邮件,几百个电话找工作的我们,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赶紧激动地答应下来。

    室友Lily却仍愁云惨雾,眉头紧锁。去年冬天在小镇布莱尼尔的葡萄园绑枝工作,让她的心理阴影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Crystal,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惨吗?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去上工,葡萄园冷的都打霜了。我们一双手拉着铁丝,得非常用力地拉扯到木桩上,不出三天,整双手就肿的跟萝卜一样。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我的十指关节还是痛的……”  Lily说着把手伸到我眼前。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当时常摆好蔬果拜萧敬腾吗?” 她接着问。

    “为啥?” 

    “因为,他是雨神,一下雨就不用去绑枝了”。笑话好冷。

    但绑枝的阴影,绝对没有失业的阴影面积大。春节过后,我们相互打气,“先做做看,尝试一下,如果真的很辛苦到时再放弃好了……”。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去“红色拖拉机”葡萄园上岗。

    春季的葡萄园,还不是果子成熟的季节。虽没有琼瑶剧《一帘幽梦》里的法式葡萄庄园,但也不至于Lily说的那么恐怖。抬眼看去,是黑压压一片的油绿。一大蓬一大蓬的葡萄藤蔓,沿着葡萄架可劲地疯长,整个儿要把浩浩天地铺开的架势。

    我们的工作不是想象中的绑枝,只要将葡萄架扣上网,防止鸟雀吃果即可。终于松下一口气。

    葡萄园不大,只有四个人工作。除了我们仨,还有一个来自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大哥。他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比一般的意大利男人高。因为电影《教父》的缘故,我一度怀疑他是“黑手党”。

    搭档工作,很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在抬头见彩虹,低头见兔子的葡萄园,我们一边扣网,一边聊天。我问“黑手党”,“葡萄园的老板是谁,怎么都没见过呢?”

    他指了指远处的监督者(Supervisor)格兰特,很自然地说,“是他的儿子”。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又问了一遍。

    这下确定了。没错,这位60岁的监督者是老板的父亲。他与我们一样,都是为老板工作领取薪水的。儿子的是儿子的,父亲的是父亲的。

    “这简直是“不孝”啊,格兰特年近花甲,头发花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做过什么心脏瓣膜手术,工作时还得常去医院看病。他不应该接受儿子的孝顺颐养天年吗,干嘛自讨苦吃跑来给儿子打工?” 我的中国式亲子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我习惯的亲子故事,都不是这样的情节。我习惯听到子女在外努力打工,然后把大部分的钱寄回老家,天经地义的孝顺本分。我也习惯听到父母省吃俭用大半辈子,就是为了给儿子准备好一套房子的首付,气喘吁吁的养子义务。他们把根连在一株藤蔓上,从经济到精神都纠缠在一起,彼此没有任何空间。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父亲昨晚给我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一如既往地问我目前做什么工作,什么时候回国。我像个小女孩,骄傲地说起西西里岛的大哥、葡萄园的兔子、雨后的双彩虹,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一点点沉重了下去,最后烦躁地结束了通话。

    我知道他在烦躁什么。我曾是他们的骄傲,一路念到研究生毕业,又顺利进入家乡的体制内工作。他们只期待我相亲遇到一个好男人,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我的后半生。

    可是,我居然奇峰突兀,辞职跑去另一个半球,大龄未婚女青年,飘荡在新西兰的葡萄园做农活,简直让他们无法应对亲戚间的寒暄。这样的我已经从一个骄傲,堕落成家族的害群黑羊,理应感到难以启齿的羞耻吧。

    可是在新西兰,我从没觉得自己的工作丢人。我包着樱桃、打扫酒店、或在葡萄园扣网,像60岁的格兰特一样,凭借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保持自力更生的尊严。身边的人群,也不会将我们分成三六九等,因为是政府官员,就高看一眼,因为是果园农夫,便低踩一脚。

    我也不会因为30岁还未结婚生子,就被标上“剩女”的标签,沦为相亲市场凉了的黄花菜。我知道这是一种个人选择,理应得到尊重的空间。它不该是被贬低的价值,一个负面的标签,更不该成为整个家族、社会齐心协力来消灭的异常。

    春季的新西兰葡萄园,绿油油的葡萄藤蔓钻出网格,四处丛生,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生命力。可是,多数时候,对于那疯长的藤蔓,很多人总是觉得,要一刀修剪整齐了才好看。就像很多时候,父母、旁人和社会总是想要消灭我们这些异数。

    细思之下,消灭的背后也许源于他们内心深处的焦虑。因为他们的生命从未这般肆意生长,自由蔓延,完全绽放,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将“异常”的我们纳入“正常”轨道。看着我们也在体制、婚姻的轨道里稳定运行,他们的内心也获得了一种稳定、融合的亲子关系,以及由此带来的安全感。

    但对于我们来说,枝蔓尚且朝着无边的世界肆意生长,何况人乎?

    所以,我们拒绝Dudley一般的喂养,选择野生。依赖自己的双手,获得经济的独立。依赖自己的价值判断,获得精神的独立。我们知道,做什么样的职业,无法定义我们是谁。什么年龄结婚,无法判断我们的价值。那些旁人为我们织就的“网”,终究是“网”不住那钻出网格的葡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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