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开花了,开花了——”
我正端着一杯茶要喝,小孙女在门口大声嚷嚷。正想答她“奶奶怎么开花了?”小家伙已跳到身边,急急地说:“奶奶,外面那棵树开花了,是一朵粉色的花。”
我呷口茶,跟着小家伙走到庭院。一看,茶花果真开了。等待多日,却是不经意间的惊喜。那一树的花苞,单只开了一朵,显得格外醒目。真叫“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
记得早年,父亲爱种花。庭院里各式各样,林林总总,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父亲每天给花浇水,时而施肥、松土,时而换盆、移栽,不厌其烦。所以,家里一年花开四季,每次客人来访都赞叹不已。这是父亲晚年的重要工作,也是他的骄傲。
我对花是淡漠的,总觉得栽花——那样的闲情唯属于“没事找事做”的人。而当年的我们,生活总是兵荒马乱的,要上班、加班、带孩子,赚钱补家用,仿佛时时都在忙碌着,只有睡去才真正属于自己。
那年初一,我回家给父母亲拜年。进门便感觉到不同的春意,细细观察,原来客厅里多处摆放了茶花,白的、红的、粉的,甚是好看。它不像菊花般张扬,也不似兰花般忧郁,没有桂花的香浓,也不似梅花般清冷。父亲说,在冬日里它的花期最长,故得“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的诗句。
想不到,父亲插栽的茶花出落得如此美好,让我有些心动了。
我问父亲:“茶花很难栽吗?”
父亲说了一通温度、湿度、用土、施肥等等方法,让我知难而退。心想,算了,等退休后再来跟父亲学习吧。如今,我还没退休,父亲却走了。
听说茶花凋谢时,不是整个花朵掉落下来的,而是花瓣一片片地慢慢凋谢,直到生命结束。这么小心翼翼、依依不舍的凋谢方式,让我想到了父亲对生命的态度。
父亲经历了三十几年精神和生活的苦难,从教书先生沦落为“臭老九”“饲养员”,亲眼见到同行路上有人在身边冷死饿死,他却坚韧、低沉地活着。晚年,他又坚持和衰老的身体抗争,直到停止呼吸的前一刻。他的一生是悲苦的,但他从不绝望。
父亲曾说,等我们有个庭院,他要亲自来帮我们种花。可惜我没能实现他的愿望。他走了。去年年底,我交代朋友买了几棵花,其中便有我特别喜爱的茶花。
一年来,我按照父亲当年教我的方法,施肥、浇水,注意光照、温度、湿度……如今,茶花果真如期开了。
父亲一定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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