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

槐花挂满路旁的时候，意味着春尽夏至，春花争奇绚烂的日子落下帷幕，放眼皆是绿意盎然。就在这时我回到榆中，带着积石堂塔顶晚钟，丁香残败前的余香，和沙尘暴过后的细雨清风。行前窗外是兰州站彻夜灯火，抬眼兰山黑影幢幢。

暮春归校难免叹春，感伤在最后一个春天，未能目睹梅、桃、杏、李、梨次第开放，再一次迷失在蔷薇科诡异的分类里，感伤在将草木所在都烂熟于心后，已没有用武之地，感伤在某一个清晨操场边看到露水滴下怒放的杏树，却匆匆跑过，睡眼惺忪。于是仅将这四年里遇到的那些花儿略作记述，顺带短暂沉浸在由花牵出来那些人和事中，自是陌上花又开。

山杏

枝头春闹

不论哪一个春天，当一切的一切还沉睡在寒冬萧冷时，山杏从来都是萃英山下第一个开放的，只消一夜，校园遍施粉黛，随即又沉下一片白色，只是微笑着不说话，告诉你春天来了。

山杏是学校栽种最广泛的观赏树种，花期又早，打破一个冬天的无聊死寂之时，很难不对它充满怜爱。大一时常去东区跑操，早晨抬头教练机就划过满月，留下一缕白烟，从最初的粉色花骨朵到零落一地，它可以一直持续到学院运动会，迎上榆叶梅、连翘、甚至紫叶李逐步绽放。

大一，东区操场 院运会的狗子，此时已是花期末尾

结上花苞的那几天，远处看是粉色的，花开之后萼片外翻，粉色也渐渐消退为白色。

将军院里，含苞待放

花药的颜色变化也很明显，由最初的淡黄色到之后的深褐色，一年一度的繁殖任务算是有了好的开始。

教师公寓下

印象最深的是这一株，树干遒劲有力，右边是锅炉房后面幽深的小道，直到现在都没进去过，左边是超市、浴室和邮政，它就站在那，看超市换了好几家，看从天山堂下课绕道来的学生，与从操场下体育课的学生汇合，从它光秃秃的树干底下走过，赶着想排在天天新队伍的前面，看不远处的后门，也看我这样的站在树下拍照，斜晖洒下一地树影，斑驳突兀。

锅炉房门口

大一刚入校这里就是一片沙地，现在还是。怀疑过是不是沙滩足球场，但显然这沙子硌脚，遂视而不见，权当无物。

伪·足球场旁，远处是闻欣堂

宿舍楼下还有一株山杏，三楼开窗便是枝条，羡煞。之后新领导班子上来，三把火波及到它身上，某天下课回来空余一段树根，年轮尚新。

当时烂漫。粉色漆是老一辈人的回忆了

榆叶梅

春天的榆叶梅不遑多让，作为灌木，它也是校园栽种最广泛的花种之一，紧接着山杏就开满道路两侧。它的粉色较深，且多为复瓣，为单调的白色添了几分彩，脉络深刻似榆树的叶子探出头没几天，便草绿柳青，又一个春。

贺兰堂旁，昆仑堂下来便映入眼帘 单瓣，也十分可爱

英语公共课的老师Mr.He，教学极仔细认真，爱党爱国爱老婆，也爱诗歌。有一节课他教我们花朵的英文，曾说他最喜欢榆叶梅。最愧疚的是没有胆量参加演讲比赛，报名了却没有去，他极力建议我发视频参赛，被我推脱说下一届，便没了下文。师恩深重。最后几节课我们在室外的锦绣园上，唱了歌做了游戏讲了段子演了话剧，虽然大家都操着一口浓重的Chinglish，但欢脱愉悦。

桃花

榆中校区极为稀有，随机掉落。今年回学校新发现的桃树，赶上了花期之末。

枯萎已露端倪

连翘和迎春花

这对兄弟从来都不好区分，迎春花在校园不太多见，灌木低矮，而连翘却随处可见，高大舒展。春天正盛的时候，它们将黄色加入到调色板中直至春末。

迎春花 连翘

从宿舍去教学楼的路上，两边花的栽种顺序往往是连翘-榆叶梅-丁香，偶尔还有几株黄刺玫，都是高大的灌木，颜色错落，十分用心了。

丁香和香荚蒾

这一对也常常让人弄混。丁香叶光滑、花期稍迟，香荚蒾叶被绒、花期早、花碎。香荚蒾在校园也不多见，只有芝兰苑前，紧接着山杏榆叶梅就默默开放，走到拐角先闻到香，再看见食堂，和行色匆匆的师生，馥郁清甜，香气比丁香更盛，却匆匆零落。

香荚蒾

丁香大名鼎鼎，是春天舞台上必不可少的主角。常见的有紫丁香和白丁香，校园内都有栽种。闻到丁香花开，说明四月已至，往往伴随着一阵头顶悬剑的压力。一中的槐圃，丁香花开的时候，正是高考临近举子忙时，到了大学条件反射，虽无大考但也该忙着复习以及准备考研了，回看一年前仍有唏嘘，暂不表。

白丁香 紫丁香，将军院内

寝室窗外有几株丁香，每当晚风拂动窗帘送来幽香的时候，我就又拾起起那首《人间四月天》，谁料四年了还是磕磕绊绊，就咒骂一载太快，星河斗转人依旧。枕香入烦梦。

梨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山下的梨花与所有的植物一样，时令稍迟，开花要等到四月中旬了。花骨朵时叶子还蜷缩着，待到锯齿状的叶片舒展开来，成簇的白花也盛放至极，只待风吹便凋零。

四月初，探头探脑 下旬。远景是初动工的新宿舍楼，如今住进去的新生都快成为前辈了

校园内梨树有限，大多密集分布在东区羽毛球场边。大一时参加学院羽毛球队，每天早起挥汗如雨，一学期后发的队服还新，训练却再也没去过。

榆中密集动工时，从学术交流中心纵向劈了一条路出来，原本被树林遮蔽环绕的羽毛球场向南敞开，而原先种在那里的梨树，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改道的校车沿新路匆匆驶去。

秋天梨树叶变红，有幸见到过老师写生，蓝天红叶夕阳，点点人影其上。冬天下午从考研班归来，早上的一树茂盛，已吹散打落，所剩无几。

写生，抓住最后一片红潮 清晨， 日暮，

——何处是我的归宿（朴树《猎户星座》）

紫叶李

紫叶李种在去往南区澡堂的路上，与上述的几种蔷薇科不同，它先抽叶，再开花。叶红褐发紫，花垂丝欲坠，最为娇小可爱。香气不甚浓郁，个人觉得像面包味。。

说来可笑，早上见到它也是跑操路上（没错满校园都是我们跑操的操场）。而下午晚上见到，多是去澡堂的路上，住在山脚下的好处就在这儿，离澡堂近，新建的菜鸟驿站也坐落在了这里。住在一楼也有好处，大二下建设大潮呼啸而至，经历强迁的阵痛后，两间寝室打通而成的浴室人满为患，成了香饽饽，晚上九点必排队。原本以为住在对门会嘈杂聒噪，没想到竟井然有序、安静如初，从此对校园民主有了新的感触。

回到大澡堂，不，回到紫叶李。这条路不仅通往澡堂，还通往院办，也就是办公楼，来去时有办事、有合唱、有讲座、有大会、有值班，也是四年一条细密的支线。

球状的骨朵也很好看

后来去市里留意到，紫叶李作为装饰性的观赏树种，栽种很多，转变了以前此树稀有贵重的第一印象。

西府海棠

昆仑堂前、国旗台边，种着两列海棠树。其他时间平平无奇，春末盛放时，也可快慰出图书馆疲惫的学子，引来一片驻足拍照。昆仑堂视野开阔，经常见到异象奇色，厚云、双彩虹、东边日出西边雨······不胜枚举，这时也有人顾不上走路掏出手机，堵得图书馆门口水泄不通。我腹诽着出来，又惊叫着从众，不能免俗。

午后，此树无荫，忍燥热而摄

秋天树上结满了小果，只比药丸大了一丢丢，似有甜味，树高、难打。

泡桐

长在图书馆两侧，高大挺拔，有时甚至站在视野广场也能看到一抹清新的紫色。夏天长出巨大的叶片，秋雨打下来腐烂在地上，能盖厚厚一层，踩上去吱吱作响。

小实验楼前

第一次去小实验楼是因为结构模型大赛，几个通宵用竹片做出来曼联主场老特拉福德，还在英语课上偷偷溜出来录解说词，最后大约得了第10名，总之未能陈列在体育馆大厅，确实半路出家、技不如人，不服不行。

黄刺玫

前文提到过，只是较为少见，清真食堂门前最典型，早上吃碗牛肉面拐去教室的路口，看见便念及。

雨后

清真食堂前的农学实验室，门房养了条阿拉斯加，吼起来低沉沙哑。以前下晚课总听到犬吠，温厚如它，必是被其他野狗挑逗得开开嗓。

牡丹

图书馆与澡堂中间的花圃遍种此花，种类繁多，奈何不经常走，总是雨后散步时忽然发现，惊觉春去。于时花瓣盈水，滴滴滚落。

花开富贵

大叶女贞

大叶女贞是较常见的道旁树了，花期迟至盛夏，彼时浓重扑鼻，香气可与早已开败的丁香一争高下，但更冲。种在去教室和图书馆必经之路上，不能不一路充斥鼻腔，也成了一种折磨。相较来说，小叶女贞作为绿篱，低矮收敛了很多。

宿舍楼旁，下午上课前

百日菊

自大二起，每年夏天栽种在宿舍旁边（上图右侧），秋天借劳动课学生之手拔除。去年安装了探照灯，本意是照亮夜行的X型石板路，暖黄的灯光却照亮了橘、红、粉色的花，后面朱红色的宿舍楼半掩在黑夜中。

刚洒过水

极盛时有一人多高，没入花丛无处寻，晚上脚下照不到，仍需格外小心，也有倒伏的花枝，容易打滑。

学校的石板路都很奇葩，间隔不大不小，一次跨一个娘炮小碎步，一次跨两个容易扯着蛋，不友好，十分不友好。

爬山虎、野豌豆、马蔺

爬山虎在上山的路上，夏天由绿变红，随风摇动。

有一次开学，去那里搭绳晒被子，被温柔喝止，原来地势高显眼，新生家长停好车抬眼就是，有碍观瞻，况且萃英山本就不绿，山脚又这德行，不是给人家扭头就走又提供了一个好借口吗？题外话，据前任校长王乘介绍，每年退学的新生平均有36人，来都来了还要走，不知道落差得大成什么样。理解万岁。

远处就是下山人

野豌豆见于实验楼后面，倔强地从女贞、黄杨间钻出来，扰乱规整的造型，满脸骄傲。

囧

马蔺就是马兰花，一进校门种有一排，考研班路上都看厌了。

出校门之际

柳叶马鞭草

毫无疑问的花类压轴。因花期长、似薰衣草在国内大肆推广。校史馆前修长廊、种马鞭草，大二大三一到夏天风景独好，小情侣随处可见，也是约拍首选。当时心高气傲，自以为见惯拍照甚少，去年全部拆除整平，新楼平地而起，又后悔起来。

Before After

所幸图书馆与院办间的小花坛保留了些，也算是个念想。

远景：风车、澡堂、宿舍楼（从左至右）

翻翻找找，找到了大二实习时拍的照片。7月末榆中人烟寥寥，为了测量每天早出晚归，测角、平差、检查、再重测，崩溃是常有的事，防晒霜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一场风雨过后我们站在“祭台”上，山脚云雾缭绕如入仙境。

17点多仍骄阳似火

华北落叶松

接下来介绍几株不赏花的树，作为尾声。

第一次在种质库见到此松，十分惊艳，松果琳珑剔透，针叶细密短小，遂引为裸子植物之最爱。

常年翠绿的松果

元宝槭

属于熟知的枫属，将军院代表树种，秋天金黄夏天翠绿，偶见碎花，翅果似元宝。

夏花 秋黄

一进远门便有两株，不论何时都引人驻足。拍摄处脚下可能还有一个控制点（笑

萃英山下的我们恰逢校领导调换，花花草草带出几年的变化，也算见证了崛起之初的草蛇灰线，亲历了许多足以载入校史的大事件：学术交流中心启用、110周年校庆、第一届大四留守榆中、综合楼落成同时后市关闭······

草木荣枯，不觉间又要打点行囊离开，兴奋与生疏却恍如昨日。踏遍这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爱你。待那些离愁别绪，可能又是下一篇故事。

而明日，明日又归往何处？

P.S. 限于认知有限、水平不足，文中难免出现常识性错误，照片也都是随手拍，请不吝赐教，然毕竟回忆自娱，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