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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对被工作捆绑的上班族而言,也是件幸福的事了。同事朋友们都计划着出行,我回了一趟乡里的老家。
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里的老家,却正是草木渐葳蕤的时节。人们都忙着,而我,是一个从城里回来的闲人。午后,乘兴去河边的白杨林里闲步,林中是成片的顶着黄花的蒲公英,水边一簇簇驴蹄草,花开得正盛。不觉想到吴越王写给王妃的深情款款的书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再有什么敌得过这陌上春花?再有什么比得过这深情缱绻?昔年苏轼听到乡民之歌,曾作三首《陌上花》,晁补之亦作三首相和,其一云:“云母蛮笺作信来,佳人陌上看花回。妾行不似东风急,为报花须缓缓开。”文人风雅,感昔人言,诗词唱和,我虽则一人游赏,也从心底生出欢愉来,只为这春光几许。
这时节的乡村,少有年轻人,他们早在新年过后又一次离乡背井,只剩下老迈的父辈,守着土地。中国人的乡土观念,就和这历史一样的厚重,世代以来,安土重迁。然而时代走得太快,裹挟着所有人向前,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土地,进入城市,他们有了一个名字——农民工。教育的普及,也让山里的孩子走出乡村,接受高等教育让他们有更多机会离开泥土,也让他们无法再回到乡村。儿时生活过的地方,自此有了一个称呼——老家。故乡,到底太书生气了。在快节奏的生活里,哪里还有人感叹“故乡遥,何日去”?见惯了城市生活的便捷与多彩,年轻人都更愿意在城市里扎根,彻底地告别父辈的生活方式,田间陌头的柳色春花,已经无法勾起他们的乡心。
若是故乡还有什么牵动着离开家乡的人们,大概就是依旧生活在那里的父亲母亲。习惯了城里的喧嚣,夜晚的乡村,太过于宁静了。家里只我和父亲,两个沉默的人。自工作后,每次回家,父亲都很客气,好似自己的女儿,是远归的客人。我洗好了水果,盛在碟中,端到父亲面前,和他说着工作中的琐事,最近城里发生的几起事故。除此外,好像父女之间可谈的话题也很少,很快我们便沉默了,发亲在手机上玩着象棋,我刷着手机上的文章。家里有一副象棋,是我和妹妹买了来的,因为父亲象棋下得颇好,我们也想学。买来的几天,欢欢喜喜跟着父亲学会了的,但现在也生疏了,那副棋搁置了很久,盒子上满是尘土。我想找出棋,让父亲重新教授,也算是父女之间的一种交流,然而终究没能说出来。因为我人虽则在家里,心中还惦着其他事,只想着能够独处。
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人越长大,就越羞于表达情感,我们都忙着生活,接受这种渐行渐远,也把寂寞视作寻常。
打开手机,朋友圈里充斥着出游的视频照片,大家看起来都很快乐,现代交通,将天涯变成咫尺,网络,让众人共享欢乐。然而,太易得的东西,也易苍白,人满为患的景区,让我忆起一次不愉快的十一出行,从此打算不在假期去久负盛名的景区。那些被照片定格的瞬间,不久就会成为泛黄的记忆,而这小长假的出游,不久就只剩下手机里的照片。便是陌上花开,亦留不住行色匆匆的游人。大家都很忙,吟赏花草,或许是太过风雅了,这风雅,混迹于忙碌的游人之中,是让人有些难为情的。
也罢,我这个从城里回来的闲人,且受用这乡间的春色,看尽陌上花开,缓缓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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