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孙女懂事,每天自觉坐在电脑前上网课,除了学校的课程,每天还有额外的中文课,都在电脑上完成。
还有课外的兴趣班,比如舞蹈、体育,老师收了钱了,也不能不上,于是从电脑投射到电视屏幕上进行教学。
钢琴课的老师由于不能上门来面授了,也改为网上授课,将笔记本电脑放置钢琴边上,通过视频讲解,进行指导。
小孙女虽说是在家玩玩的,幼儿园没有网课,不等于那些兴趣班没有网课,舞蹈老师也通过网络进行教学。
小孙女才三岁多点,面对平时熟悉的老师,现在怎么突然会出现在白雪公主和蓝精灵的电视上,大概还不明所以,呆呆地盯着屏幕一时手足无措。
好在她还有个大六岁的姐姐,在一旁耐心示范,帮助她慢慢进入了状况。
所以,宅家的日子也不寂寞。

不过,也不能老呆在家里啊!要出去透透气啊!家里一年365天,天天空调,虽说经常打开窗户通通气,总不如室外空气清新。
于是就带孙女出门散步,大的要上网课,所以一般都是带着小的走,只要不下雨,每天一到两次。
也不戴口罩,因为路上的行人没一个戴口罩的。再说路上也不太有人,冷冷清清的,大家都响应号召,自觉居家,减少出门。
所以前几天的清明,虽然也不乏“雨纷纷”的景象,却少了我们中国那种令人神往的“路上行人欲断魂”的美好画面和情趣。
此处虽说属于新泽西州,离纽约城却近在咫尺,仅一个小时车程而已。加上新泽西州疫情紧随纽约州之后,名列全美第二。而我们镇所在的联合郡也有了五六百个确诊病例。
而且刚开始居家没几天,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镇也确诊了一个,说是被一个从意大利来的朋友感染的。此人住在哪里却不得而知,可能属于个人隐私,要保护的。
所以开始几天我们走在路上也是提心吊胆的。
一路上,桃花、李花、不认得的花,渐次开放,红红白白,稀稀拉拉,散在路的两边以及房前屋后,与渐渐泛绿的树木挤挤挨挨,相呼相应,相得益彰。
我们却没有心思看风景,只注意前后左右有没有人。看到前面有人过来,哪怕只是一个人,都立即掉转头往回走,或者拐入另一条路。
有时候实在避不开,就与来人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当然,外国人有礼貌,在路的那一边也朝我们点头微笑,举手致意。我们也学着对方的模样,举手、点头、微笑,脚下却加快了步子。

有一次,我们推着推车,看到对面远远过来一个女人,妻子即刻将推车推入路边一份人家的车道,慢慢往里面走。
我觉得如此举动太过明显,不好意思的,就故意抬头踮脚手搭凉棚,向屋子侧面作眺望状,还口中念念叨叨:这里可以出得去吗?没有路的吧!不可以的吧!
那女人经过路对面,举手向我轻轻“嗨”了一声,我也赶紧举手笑着回了一个“嗨”。
待那女人稍稍远去,妻子说,你这么装模作样干什么,她又听不懂中国话。
我说,我知道她听不懂中国话,但她可以看得懂我的样子。我不这么讲几句,就装不像这副寻找出路的样子。
妻子说,她就是明白我们在避她,她也应该理解的。
我哑然失笑。
有一天两个孙女都一起出去散步,姐妹俩手拉手齐步走,我俩紧随其后。转过一个路口,突见前方有几个大人和小孩,两个小孩还各骑一辆自行车,一群人走走停停的。
妻子赶紧去拉孙女,准备返回头。我说,他们是朝前面走的,我们跟在后面慢慢走,不要离他们太近就行了。
妻子说,风是朝我们这边吹来的,你晓得吐沫不会随风飘过来啊!
貌似有理,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上。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远离了这群人。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避开了这群人,刚拐入另一条道,对面又过来一个包着头巾露出半边脸的女人。
我们赶紧又拉着两个孙女回头走,却见那女人急急地拐入了另一条路。看来她也在避我们,我们这一群人大大小小拖家带口的,她见了恐怕也是怕怕的。
我们说这个女人好像中国人吧!大孙女却说是美国人,还告诉我们,不要跟这个女人讲话,她很啰嗦的,一聊起来叽里呱啦就是老半天。
这么走着议论着,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本欲左拐回家,却见那边一份人家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两个警察正在路边撅着屁股洗车。
正在打量那两个警察,却突然发现刚才那个“犹包头巾半露面”的女人从左边那条路过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假如不避,正好就在十字路口迎头碰上了。
我们赶快停下步子,准备让她先穿过十字路口去。谁知那个女人也发现了我们,一个急刹车,调转脚步回头就走。
我想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等她去得远一点,我们再转过去。谁知妻子却说,我们还是往前走,绕一圈回家。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不看那两个警察。
我忽然明白,假如左拐,就要经过那两个警察身边,而这路充其量不过四五米宽,我们无法与两个警察保持“社交距离”。
还是妻子警惕性高,于是我们“这一群”人“拖家带口”绕道而行。

最紧张最不好应付的是昨天那件事。
我俩牵着小孙女走啊走,突然发现路边有个女人蹲在屋角侍弄花草。屋前的草坪很大,散布着大大小小几个花丛。
小孙女停下来看花花,那个女人大概听到声音,直起腰转过身子看向我们。好像是中国同胞,但我不敢肯定,见她朝我们笑,便犹犹豫豫地试探道:“你好!”
她马上回应:“你好!”果然是中国同胞。
她问我们是住在哪里的。妻子举手虚指她的屋后,作抛物线状,说在那一条路。
她就说,哦!你们就是姓某的那份人家的父母啊!我也姓某。说着就站起身来,要朝我们走来。
此时小孙女早已跨上去,站在草坪边上的石子路沿上,要不是妻子一直牢牢拉住她,她恐怕早已跑进草坪的花丛里去了。
所以小孙女见那位女同胞朝我们走来,显得很开心,笑着举起一只手挥舞起来。做奶奶的赶紧拉起小孙女一边离开一边朝那位同胞挥手告别,说走啦走啦!
我也赶紧一边挥手作告别状,一边顺着路沿往前走。
那女同胞大概也醒悟过来,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步。待我们走到她屋边的十字路口,回头见她已重新蹲在屋脚低头忙碌。
妻子说,我们和她之间有几米?三四米?
我说,四五米吧!量量看。
于是在十字路口右拐,迈开步子丈量,两步一数,从路口到她蹲着的屋脚的平行线,正好是沿着她屋前的草坪边缘走。我走了十步,数了五下。
五米!我说。
妻子似乎松了口气,说,够安全距离了。
我再次哑然失笑。
2020年4月8日夜—9日下午
(北京时间9日上午—10日凌晨)
于美国新泽西州伯克利海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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