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桂花香

      老家门前有三棵桂花树，每年农历八九月份，都会开出银白如玉的花，繁繁密密，簇拥枝间，微风拂来，清香四溢。

        移栽这三株桂花树时，父亲还健在。那年，同事光华老家拆迁，院里有不少花木需处理，问我有几株桂花树要不要。其实我对花木并无太多兴趣，这一点大概遗传自父亲，父亲虽然退休在家，却从不养花花草草，他也没觉得单调。但我对桂花却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母亲说生我的时候，正是邻家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我是闻着花香来这人间的。

        清楚记得那天，几个朋友，两辆小车，一起去光华家选树。路上，爱开玩笑的继财说我们有点像去接亲噢。光华父亲还专门请一位园丁师傅来掘土打包，成人胳膊粗的三棵桂花树用两辆小车的后备箱装不下，光华父亲竟用自己的三轮车从漕塘运送到大山，他的热情、勤劳、朴实让我着实感动。想来这三株桂花树曾经是他精心照料的家庭成员，如今像是即将出嫁的女儿，他似乎只有亲自送了才放心吧。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善待它们姊妹仨。

      正因为和父亲一样无心植树栽花，老家门前早先都用水泥浇厚实了。于是提早一天，父亲和哥哥好不容易砸出三个洞，刨出三个坑，拖来一板车土，郑重其事地迎接三个新成员的到来。

      等到把三棵桂花树移栽到位，已是午饭时间。父亲兴致很高地说：“今天大家辛苦了，中午喝杯酒解解乏吧。”

      光华父亲因为还要开三轮车回去，没有喝酒。这又让我觉得过意不去。同来进行技术指导的园丁师傅开始也不肯喝，随行的老李却笑而不语。

        “就让我这七十岁的真老头陪你们一个六十出头、一个五十出头的假老头喝一杯吧！”父亲的一句话说笑了大家，也说动了三个老头喝酒的念头！窗外三棵桂花树，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微风中，树叶沙沙响着。

        植树栽花需浇水，人情往来莫停杯。末了，三个老头竟喝了二斤酒！谈笑风生中，父亲说了好多感谢的话，难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栽花？满面红光的园丁师傅说着他植树的绝学，老李也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家门前那棵重金不卖的丹桂树……

        后来几天，我打电话叮嘱父亲浇水的注意事项，父亲说园丁师傅交代他了，他知道怎么浇，叫我放心。当年秋天，桂花就迫不及待地开了，似乎没有水土不服的反应。先是米粒大小的星星点点，黄里泛白，躲在绿叶丛里，略带一点小家碧玉的羞涩；几天后便是银花朵朵，泼泼洒洒，一派大家闺秀的从容；一场风雨过后，树下已是厚厚的一层桂花雪，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巷陌中；父亲说：这桂花真香！

        2015年的秋天，我没有闻到桂花的香。父亲在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突然去了，仿佛一下子带走了三株桂花的魂魄。

        又是七年过去，三株桂花树均已干粗似碗，冠大如盖，枝叶繁茂，香魂依旧。“三五之夜，明⽉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一些人，一些事，总在桂花枝头悄悄生长，又簌簌飘落，轮回中：

      村后春山依旧在，门前桂花几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