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有高峰有低谷。
人生得意时光快,人生低潮最难熬,刻骨铭心总是那最灰暗的日子。
我最灰暗的日子是人生最美年龄,我的18岁。
我16岁上山下乡,我们12个人的青年队附属到县良种场。搭人家的伙,种人家的地,受带队干部和良种场双重领导。
那乡下得还算没受罪。
我18岁那年,刮出一股风,要求城市市民“不在城里吃闲饭”。
我家剩50多岁的小脚老娘和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完全没有下乡的条件。
因没门路,被“光荣”中标。
他们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农村,几乎无法生存。
我18岁了,是男子汉了,在家庭最困难时,我必须挺身而出,选择责任和义务。
我毫不犹豫放弃了还算安逸的青年队,带全家到县西一个陌生的农村落了户。
到农村后,说我们是农民,但我们无房,需要“串房檐”,一家人借住两户农家。
说我是下乡知青身份,但没有村里其他知青的待遇。
下地劳动需要劳动工具。我们挣的工分还需要添置铁掀、锄头、镰刀、草帽……
一年全家收入刨去各种费用只有100多元,再刨除买必须的生产工具。
一家四口……
这是经济状况,比经济更难受的是政治歧视。
家庭出身像一个枷锁,在农村会更敏感。
日子实在不好过,就约同村一个知青扒火车去首都北京寻求精神寄托,无票在邢台被抓,同行伙伴没事,我被村里组织批斗。
18岁的我已经抱定“视死如归”决心,昂首上台,冷漠应对,竟动了农民兄弟的恻隐之心。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反动”到哪里啊!何况我干活不惜力,大家对我还好,批斗会只有三两个人鼓噪,最后不了了之。
郁闷、前途渺茫,看不到希望。
还要负起家庭责任。
那日子……
想好好表现,争取机会。
一次仓库失火,我勇敢扑救,结果连个口头表扬都无份。
失望、无望、绝望……
多少次夜晚坐在村头看焦作市的灯光,不知何时成其一员。
从18岁到21岁,这样的日子过了3年,1000天,度日如年。
在最灰暗的日子里,也让我骨子里产生了叛逆。
我所在的村子在当地以打架驰名。他们不是尚武,是善摔跤,而我从小就不安分,喜斗。
到这村后,别说20多个知青中无对手,就是和农民交手也是赢多输少,和村干部唯一成朋友的是民兵连长,这也是因为“不打不相识”,他败的服气。
就是因为我“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性格,想欺负我家的人也得掂量一下。
和村里好斗而没交过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最霸气的二蛋,一个是我的邻居。
那个最负盛名的二蛋还是有了遭遇战。
因送我一块肉而相交半个世纪的朋友是我村知青,比我小两岁,那时侯是一米六几的小屁孩。我被派去上山打白矸为村搞副业时,他去看我,晚上因一句话惹恼那个二蛋,他驴脾气一上来就想揍我哥们。我毫不犹豫从乘凉的平房跳到地上,问他想干什么?同时拉开了架势。
同伴们劝架,他也怕万一敌不过我丢面子,就坡下驴。
看眼神:我充满渴望,那哥们各种不服这个二蛋也是心直口快之人,没啥心眼。可惜就是那次打白矸出了工伤,正壮年时离开了人间。
还有那个没过招的邻居,在我刚刚去煤矿支工不久,他就对我妹妹呵斥甚至想动手打我妹妹。有人当天就到煤矿送了信。
我怒不可遏,刻不容缓回了村。
那时很多村民都在嗮场。我直奔他而去,他一看不对,估计内心也在挣扎,打翻我他不是多有面子,要是让我打翻他,他可是丢人了。
于是赶快迎到我面前,认错道歉。
此一战也没打成。
那时知青开始返城,下煤窑的工作想去的不多,我去。
下煤窑,地下300米,采煤工,有时候需要爬着进工作面,我却感觉进了天堂,因为可以吃大米饭、白蒸馍。
村干部说,小邓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天高的很,看他飞的咋样了。
灰暗的日子是财富,我学到了很多人生哲理,对我一生受益匪浅。我发愤图强,一个爱打架的野孩子最后进入文人队伍,成了高级记者。那个要挨打的哥们又蹿了20公分,成了一米八几的“傻大个”,后来当了公务员,我俩还都挤进了副县级,戴了个小乌纱帽。
那哥们娶了个红二代,经常考察国外,可牛叉。我感谢那段灰暗的日子,它让我懂得了真善美。
当我采访遇到不落忍的对象,会不自觉的把我兜里的,塞到对方兜里。
当我被普通人的平凡事感动后,我会尽量把这个感动写到报纸上,以期改变他们的处境。
那段灰暗的日子也让我学会感恩,在我或者我家落难时,凡是帮过的,我无一遗漏做了回报,包括那个村里的农民朋友。
灰暗的日子是磨难,也是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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