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到了腊月二十七八,会和爸爸妈妈、弟弟回农村老家。天寒地冻,父母骑着自行车,一人带一个孩子。“叮铃铃……”骑过了沟,经过了川,溜过了冰滩,趟过了小河,爬上了陡坡,又转了许多弯弯,看见了硷畔的玉米架子。“到啦!到啦!”我和弟弟欢奔向那鸡鸣狗吠的小院子。
儿时的冬天,外面冰结得厚,但屋里炕烧得暖,孩子们身穿着装羊毛的棉袄棉裤,脚踩装羊毛的厚棉鞋,满天地的撒欢,身上不冷。但脸很冻,户外呆久了,睫毛和刘海会结起一层白白的霜,黑黑的小爪经常冻僵。
除夕,跟着爷爷布置家里家外。我最喜欢跟去担水,为了吃冰。等爷爷注满水缸,干完活,开始贴对联。农村贴得真多,门上贴“门迎富贵平安福,家庆祥和康乐年”,上面还有小窗棂,一架窗户上最少贴四五个花花,鸡窝也有,“鸡肥蛋大”,硷畔贴“出门见喜”。贴完对联,只见爷爷往神龛里放一些小米,插几炷香,角落里放一块炭、一块冰,门口放擀面杖和刀子,天还将黑未黑时,二爸开始摆弄电,他会变出闪烁的彩灯,这是孩子们过年时最期待的事情。
年茶饭总是特别且很香。“疑似过期的香肠和饼干”——那是曾祖母老人家,我们的老奶奶给孩子们留的好吃的。老奶奶总是把别人送她的好吃的放在柜门门里,等着孩子过年回家吃。饼干陈了也舍不得吃,我也很怀疑香肠究竟放坏了没有。但即使坏了,她也总要留给我们。香肠,咬在嘴里香甜甜、油糯糯的。我很喜欢。
还有甜酒。过年期间,大人会把四方小桌放在炕上,端上桌的除了必备的那些肉制品,还有我最喜欢的菜:黑豆芽拌粉条。我不太爱吃肉,黑豆芽土豆丝拌粉条是我的菜。
.......这道菜在陕北是下酒菜。大人们喝白酒,老奶奶喝红葡萄酒。
“瑜喝一杯!”我的老奶奶给我喝了一盅甜甜的葡萄酒。“好喝吗?”我是家里第一个孩子,爷爷和老奶奶带过我,所以对我比对弟弟还“偏心”。
“啊,好喝!凉凉的!”(我是有多爱吃冰)
“你喝出感觉是什么味啊?”
“呃......糖水水。”
“狗娃再来一杯。”在一片哗然大笑中,爷爷又劝一杯。
“不敢不敢,憨二百五!”妈妈说。
我又喝了一杯,也许不到。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夜空明澈。安静的山坳里,农家的灯火星星点点缀在山涧沟里,远处传来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偶尔爆出来谁家的大笑声,农人的嗓门真是大得很呐!鸡已入窝了,但是狗还想出来热闹一下,这些声音或远或近,此起彼伏。十冬腊月,黄土地上的冰壳还是很硬,但窑洞里暖融融的,陕北人总是有找不完的乐子,每家每户都充满了老少的欢声笑语,灯光下,水汽慢慢地打湿了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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