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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瓶(十八)

花瓶(十八)

作者: 申学兵 | 来源:发表于2018-08-10 16:54 被阅读50次

    18.夏静秀平淡如水、娓娓道来,说到后面语气中已经没有半点情感起伏,就如说着一件漠不相关的事。而我却如雷轰顶,怵目惊心,抱着夏静秀久久说不出话来。此时对夏静秀已经没有半点嫌弃之心,只有深深的怜惜之情。我恨着黎旭明那个禽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或许是我咬牙切齿的狰狞面目吓着了静秀,她双手捧着我的脸惶恐得微微颤抖。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让她害怕了,便解释说:"我是恨那个畜生,跟你没关系。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夏静秀怀孕的事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虽然内心知道此时不适合说这种事,还是鲁莽的问了。夏静秀面色一僵,嗫嚅说道:“我这两天应该来大姨妈的,昨天我卖了卫生纸做了准备,可是没来,我就知道应该是那个了。”

    我无语望天,天空中一轮红日喷薄,日周几缕黑云虽被烈焰烧灼,仍然妄图将金乌捆缚,而几朵棉絮般的白云在日光的震慑下心寒胆颤正试图悄悄溜走。静秀怀孕的事终于证实,心中怎会没有想法?我觉得心脏上爬满了虫蚁,巨痒巨痛。垂目看向静秀的小腹,想着那里正在孕育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生命,那痛便越发的剧烈。可我又不能把痛表露出来,我不想再一次吓到静秀。静秀痴痴看我,忽然坐起身子说:"阿斌,我不会缠着你的,我原来并不知道那个的,现在我就离开你,就算我们从不认识好了。"我满腹酸楚,口中发苦,不争气的眼泪又湿润了眼眶,拉住静秀的手颤声说:“静秀,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来伤我,别说你只是那个了,就算你生了个孩子,我也绝不会嫌弃你!”静秀泣声道:“你口里这么说,心中肯定有想法,是我命不好,不能连累你,男人谁个愿意戴绿帽子?你让我走好了。你这样的汉子,怎么能和我这个残花败柳在一起,被别人知道会笑话你的。”“静秀,我不是那么封建的人,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仙女怎么就残花败柳了?现在的社会你随便拉一个姑娘出来,谁能保证她是黄花闺女?在堡里旅社里你要还是、还是完璧的话一定会大叫抓流氓吧,怎么可能答应我呢?”我玩笑的口吻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意思说。静秀赧然说:“我那是喜欢你,再说,我一直想、想知道男人是不是都一样,要是都一样,我也算报复了那个畜牲。阿斌,和你有过这么一段,就算我明天死了,我也甘心瞑目,含笑九泉。‘’

    静秀的言语让我感动、悲伤,我知道她对我有感情,却不知道是这般的浓烈,这般的深切,我将静秀的双手合在掌里诚挚的说:“静秀,你是我今生的最爱,我发誓,今生非你不娶,你读过《上邪》那首古歌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静秀低头用嘴堵住我嘴,口中模糊不清的说:“阿斌,你不要发誓,我信你……。”

    我松开静秀的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擦着她腮边的泪痕,一本正经的说:“静秀,我发现一个问题,你哭的样子真丑,和夜叉有得一比。”

    静秀浅露贝齿、破涕为笑,口中固执的抗辩:“哪个哭会好看,皱眉垂目、呲牙咧嘴的不丑才怪呢!你以为你流泪的时候很帅吗?”

    我呵呵大笑,发现太阳更加的炫目,天空中仅有的几丝黑云消失无踪,瓦蓝的天明净得象一匹毫无瑕疵的绸缎,非常的美丽。此时简陋的小亭,被温馨的气氛包围,两人之间的芥蒂虽未尽去,心中的沟壑已被爱意填平。逝者烟云,来者可追。人不可能永远沉湎旧事,放下负累,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堡里河水此刻已由躁烈变得温柔了几分,水声兀是喧腾,但原来那种金戈铁马、战鼓劲擂的激越之声渐转舒缓,犹如一场繁弦急管的演奏在结束时变得柔美安逸。

    我和静秀收拾心情,重新顺着河堤向远方走去,堡里河水的终点是洛清江,而我们的终点在哪里呢?前路虽然迷茫,但两人解开心头包袱,愁苦一去,一路言笑晏晏,纵日光灼热、秋风恼人却如沐春风。静秀脸上的泪渍已经洗净,白皙如玉的俏脸被骄阳涂了一层红光,娇媚中透着圣洁的光芒。她裙裾飘飘,身姿曼妙,丰胸瘦腰将一个青春女子的无穷美好尽数展露。静秀出身农家,从小被农活磨砺,体力不输男人,她迈动修长坚实的大腿,倏忽在前,倏忽在后,两人一路追逐笑闹,浑不觉半点疲累,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本无林黛玉那般寻愁觅恨的心性,天真娇憨,脑海中存不了愁事,此刻在我眼里尽显纯真烂漫。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却不是无端感叹。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行了多远,只觉河床渐转狭窄,河两边峭壁千仞,山势异常险恶,耳边林涛呜咽,山鸟怪啼,将无形的恐怖弥散在这段河谷。静秀握紧我的手,隐隐有点紧张。再行不远,视野里出现一座石桥,那桥如长虹横架南北,将两条崎岖的山道连接在一起,北边的山路正有几个山民赶着驽马缓缓行走,马铃叮当,蹄声踏踏,夹以山民的言语声在河谷间回荡,传到我们耳边带着嗡嗡的回音,到是予这静谧的河谷几分生机,几分活气。

    我和静秀跟赶马者相逢在石桥前,那些人行在南端桥头,我们则站在桥南缓坡一侧,赶马的有三人,中间的那个竟然是王建国那个杂种,他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围一条毛巾,不注意还真的认不出来。他也看清了我,一脸狞笑中带着无穷的快慰,是那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寻到仇家的快慰。我心中何尝不如此,想着这个畜牲原本与我无怨无仇,我好心请他采矿,因了他的愚蠢和疏忽道致了天大的安全事故,此厮却在矿难发生后不求妥善协商解决问题,反而妄图推卸责任,甚至为了一己私利,煽动组织一帮人闹事,被胖姐教训后却对我动了杀机。这种人我怎么能放过!我亦庆幸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此刻和这个杂种狭路相逢,心底里一腔怒火熊熊升腾,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王建国奸笑着和他的两个同伴说了几句,目光凶恨的盯视我,放了一串臭屁,大意是我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撞进来,他要把我打死丢进河里喂鱼,等下捉住静秀拿去卖钱云云。我听了虽然气得目眦欲裂,却未被怒火烧坏脑筋而莽撞地冲上去和他拼命,对方有三人,手握杆棒(爬山时用来支撑身体的木棍,一般鸡蛋粗细,长同身高)又是居高临下。我则手无寸铁,孤身一人,(身边静秀虽然力健,我岂肯让她冒险上前)所处之地势偏又不利,天时地利人和三般不占,地势有利时还可冒险一搏,此刻却只能徒呼负负。虽知自古两军相逢勇者胜,凭自幼苦练的武功,对三个什么也不懂的刁民,应不是全无机会。

    退有四五丈,王建国三人怕我逃走,在桥上拴了两匹驽马,各举杆棒,嘴里不干不净叫骂着疾奔而来,此时我和静秀虽可逃走,但她一个女子长途奔驰之下,体力终输男人,是以我早息逃跑之心。当下迅速抽出腰间皮带,右手握住背于身后,左拳前伸,沉腰坐马,摆好了应战姿势。

    皮带虽然轻飘,胜在结实,皮带头重有数两,对战时可做九节鞭、流星锤、双节棍使,软兵器轻灵飘忽,招式诡异,常让人防不胜防,出奇不意之下鲜有不见功者。我有一兄弟彭铁牛,少年时凭一双扣式的军用皮带纵横湖南溆浦的黑社会,在砍刀、匕首、棒棍中打出赫赫威名,铁锁横江的匪号虽未止小孩夜哭亦令那些混混们闻之丧胆。兄弟称雄,我岂肯让他专美于前?王建国一马当先,双手持棍高举头上,梦想着一棍把我砸翻,我见他空门大开,右手皮带抖起,“毒蛇出洞”,皮带头挟起一股劲风射向他那张可恨的丑脸。然而预料中的皮开肉绽,牙齿与碎肉齐飞,鲜血共眼泪一色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王建国双足一矮竟扎了个马步,皮带头从他顶上掠过,无功而返。我以为他也是功夫高手,竟可在千均一发间躲过皮带头的攻击,正在心中赞他身手敏捷,却见他已仰天跌倒,学了个金庸大侠的绝世武功,‘屁股朝地平沙落雁’式。原来王建国疾奔途中踩中一颗卵石,强行挣扎却最终难支倒地。我哪里还会和他讲客气?箭步上前,提脚狠踩乱踢,如屠野狗。王建国始则乱骂,忍痛不过便哀呼求饶。最后双脚跪地,边挨打边以头乱叩。旁观两人终看不过眼,提棍来救,我已拾了王建国棍棒在手,首战告捷,我信心爆棚,便是万马千军也敢冲杀,何惧这两个看来羸弱之徒?双手一招‘拨草寻蛇’,将两条杆棒抨向两边,口中如李小龙般大声嗷叫,身子腾空,双腿左右横踢,一人摔向岩壁,一人掉下滚滚激流。入水者大呼乱叫喊着救命,那人虽会游泳,处此激流之中却宛如不会水的儿童,眼看着伸手蹬腿被浪涛席卷而去。摔向崖壁之人揉揉痛处,顺着河堤狂追,意欲救起落水者。王建国被突发情状惊呆,两目向天,不发一语。而我目光所及那落水者此刻已攀住河中一段浮木,正自载沉载浮,看来已无死亡之虞。我心中一松,倘那落水者死亡,虽是正当防卫,法律上没有什么过错,但心中只怕难辞其咎,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走到王建国身前狠狠地搧了他两记耳光,胁下再补两脚,拉着呆若木鸡的静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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