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山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柔美婉转的歌声如一泓甘冽清纯的泉水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来,静秀的脸斜倚在绻起的手臂上,明眸如水、正深情款款的轻声吟唱着,我打了个睡意未消的哈欠,萎糜不振的嘟哝着问:“几点了?天亮了吗?”一边翻转身子望向窗户。雪天的日夜是难以敏锐分辩的,但我仍然能觉出天空渐渐的亮了起来,晨光透过积雪的玻璃窗,透过那块绿色的棉布窗帘,正将室内的黑暗点点的舐食。室内的光线依然朦胧着,一切都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虚幻而不真实,只有身边的静秀是真切存在的,她那咚咚的心跳,歌唱时气息温柔的呵在我的脸颊、颈项上,那搭在腰间的纤腿正散发炙热的温度。“快八点了,懒猪。”静秀停止了演唱,近在咫尺的脸上露着一种怕受到埋怨的小心翼翼的尴尬笑容。
“这么冷的天起早了干什么?爱妾扰我清梦,意欲何为?快给朕老实交代!”我捉住她在我胸口画圈的手,故作严肃的说道。
“清初朱用纯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增广贤文里更是阐明一日之计在于寅,一生之计在于勤的为人处世之道,你年纪轻轻的便缠绵床榻、贪图享受、不思朝政,难道是想学前朝的无能昏君?那些人亡国毁家,有几个有好下场?殷鉴不远,皇上当思之慎之,妾不揣浅陋、斗胆进言,唯望吾皇体恤下情,倘若置之不理,臣妾一死而已!”静秀作古正经,滔滔不绝。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当此吉日良辰,美色当前,朕岂可效那禽兽不如之人,爱妾,待朕略施雨露,滋润你这朵行将枯萎的小花吧。”几句略具打趣意味的胡言乱语之后,未待静秀回过神来,我便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赤身滑入那平静宜人却温暖如春的泉水中,我姿意的拍击着水面,啪啪的水声、激起的浪花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奏响一曲灵与肉的交响乐,醉了人,也醉了晨。
无论是狂风骤雨还是和风细雨,滋润万物的功能都是一样的。雨后的小花虽然凌乱却特别的娇娆,痴望着这人间难得的美景,我觉得人生至乐,舍此无他。室内还有炭火的余温,它连接着被窝里的微凉,制造着冬日的温馨浪漫,打开床头的台灯,微掀被子,看着那横陈的玉体,波谷深壑里佳树葱笼,芳草肥美,此时晓烟未敛,几缕白云缭绕树巅,碧谢红兰之间鲜花盛开,娇艳欲滴。两座山峰上的葡萄珠圆玉润,散发着冷艳的光茫。目光再往上,青丝堆涌的一张娇颜面色潮红,双眸迷离,琼鼻微皱,樱桃小嘴里呼出的气息如兰似麝,更带着一种茉莉花的清香。少女不施铅华,却自有一种丰神秀逸的韵致。渐渐的一双凤目微含薄怒,放出威胁的光波,她檀口微张,吐出一句羞怒交加的话语:“你再看,再看当心你的眼珠掉出来没人给塞回去。”
如伸手的贼被抓了个现行,我颇为狼狈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枝,深吸缓吐,一串烟圈在曦微的晨光里飘逸萦绕,顿觉哲人所云的“事后一枝烟、快活赛神仙”诚不欺我。
静秀在被窝里绻曲如猫,正在清理战场,粗糙的卫生纸再是温柔的擦拭肌肤都会微微刺痛,八九十年代的卫生纸都是县造纸厂用麦桔稻草加工的,制作非常简单工艺极端粗糙,其质地比起解放前的草纸不遑多让,说是卫生纸,只是比起树枝草棍稍微软和些罢了。小时候我用卫生纸练过毛笔字,当毛笔碰触到纸上可以听到粗嘎的喇啦声,墨汁一沾上去时间稍久就会洇作一个团,写字的速度要快,不然纸上写的就是墨团而非墨字。所以那时的卫生纸用来训练写草书可以说是不二之选。看着静秀默默的、任劳任怨的处理善后,心中的感动油然而生:夫妻之间再是亲密,对身体排泄物的反感还是始终存在的,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照单全收撒,女人能够做到这点,缘于她对男人深入骨髓的爱恋。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门板被轻轻叩响,静妈在门外喊道:“崽宝、妹娃,起来了没,吃早饭了。”
静秀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通红的脸在灯光的辉映下明艳不可方物,她向着我吐了下舌头,扭头向门外说:“妈我知道了,有个懒猪还没醒来。”
我正要不服的抗辩,一个柔软的嘴唇却将我所有的委曲堵了回去。门外脚步声啪啪远去,静秀才放开我的嘴唇说:“都怨你,害我在妈面前出丑。”
我笑着反驳:“你什么时候将猪八怪到打一耙的本事学会了?还冤枉我贪睡,明明是你自己恋床好不?”边说边伸出了禄山之爪,平时最是怕痒的她吓得急忙拥紧了被子,连连告饶说:“是我错了,不该冤枉你,你是世上最勤快的人好不?勤快人,你快点穿衣起床行不?吃餐早饭总不能让我妈三请四叩吧。”
我便慢条斯理的穿衣,穿鞋的时候静秀说:“今天比昨天还冷,你那双马靴难道要收着孵崽崽?昨晚给你洗脚时你脚冷得象冰一样,得了冻疮就受罪了,快穿那双马靴。”
我口说“遵命”,却没有找到马靴的影子。静秀嗔道:“说你近视还不服气,床下的鞋架上,顺便把我那双皮鞋拿出来。”
穿上马靴,人立时精神了三分,双脚啪的并拢,向静秀行了个骑士礼说:“美丽的公主,本王子愿为你效犬马之劳,现在请你移驾共进早餐。”
静秀一笑倾城,穿戴齐整的婀娜身段优雅的站起,修长的双足套进皮鞋的姿势就如一朵喜迎春风的鲜花,她上身微倾,柔软的腰肢如若无骨的贴在大腿上,撅起的臀部显露浑圆的轮廓,背后的毛衣从裤腰里脱出,一截雪也似的肌肤充满诱惑的牢牢吸引住我的目光。新皮鞋有点紧,她费力的扯住鞋面将脚往里面塞,小脸因费力涨得通红。“好了,总算穿进去了。”她直起身子,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长气,我爱怜的拍了下她肩膀,取下椅背上的毛尼大衣给她穿上,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饭桌上摆着四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葱姜蒜醋辣椒酱的味道混和在一起,形成一种引人食欲的奇香,让人还未动筷便先醉了。静秀的父母站在桌旁,一脸笑容的看着我们,静母微眯着双眼,有点促狭的调侃说:“青年人觉重,没睡足怎不再睡会儿,面条稠了再下就是。”静父爽朗的说:“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段时间觉特别重,我年轻的时候曾昏天黑地的睡过三天三夜。不过觉随时都可以睡,吃饭为重,毛主席都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咳咳,厨房里有热水,你们快去洗脸吃饭。”
我不好意思的叫了两声“爸”“妈”,又老脸微红的接着说:“要不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们。”静秀推了我一下,拉着我的手落荒而逃。
进了厨房,我打开后门就往茅厕跑去,早晨的激战受了点风寒,此刻肚子里如同有几把刀子在使劲搅动。
农村里所谓的茅厕是屋中一个大池上铺以木板,中间留两个方孔,并非城市里的马桶、蹲坑。茅厕很干净,看不出什么污物垃圾,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并无熏人的臭气。我慌急慌忙的要脱下裤子,而新买的牛仔裤扣眼太紧,越是焦急越是解不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斗赢了小小的纽扣,蹲在坑上,肚里的浊气喷薄而出,就如燃放的炮仗噼噼啪啪的响过不停,那份舒爽又岂是笔墨可以形容?正自痛快淋漓着,门外响起静秀焦急的跺脚声和讯问声:“阿斌,好了没有?还要多久?我憋不住了。”
我强忍笑意说:“憋不住就进来撒,厕所门没拴,何况里面还有两个坑。”
“你说什么哟,人家怎么好意思?”
“那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未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门外的静秀徘徊片刻,终被人的“三急”打败,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低头不敢对视我好整以暇的目光,在另一个坑上蹲了下来,一阵哗哗的流水声马上响起,听得我面红耳赤……
(行文至此,我不由老脸通红,下半身的活动竟被我写成近三千的文字,是我恬不知耻拿肉麻当有趣吗?还是骨子里困有的轻薄让我游戏文字呢?再想想,人生在世,固然可以崇高的谈理想,大气的说抱负,义正辞严的宣讲公理正义是非,把礼义忠孝违心鼓噪,可吃喝拉撒睡却是人必不可少的活动,又难道说不得吗?现实的人生崇高伟大的高大上的行为有几呢?我不想写虚假的人生,虚假的人,我只愿还原一个真实的自己,这才是我一直所追求的、让我最快乐的事。另外,此文中关于性的描写还算隐晦,比起平凹莫言诸公的作品根本就不值一提,故此希望读此拙文的诸公在这个问题上少做纠结,纵观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情爱描写都是其永恒的主题,一篇写实的东西更离不开性,因为写性的过程是意淫的过程,作者如此,读者亦何妨如此呢?过于诟病,其实是和自己过不去。废话就此打住。)
两人完成任务一同回到厨房,静秀羞色未褪,耳根仍红得透明。我心中好笑,却也怕她恼羞成怒再赏我几个白鲫鱼,便没话找话的说:“小静子,朕日观天象,见天上仍然阴云沉沉,怕是还有雪下,古人云:瑞雪兆丰年,看来是朕福大命大,天下黎民百姓明年又可丰衣足食,而你,作为朕的皇后,是否感到与有荣焉呢?”
静秀噗嗤一笑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代表天下百姓祝皇上福运绵长,万寿无疆。”
两人嗽完口,在洗脸架的盆里洗脸时,我从架上的方镜里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脸色腊黄、皮肤松驰的脸不由大吃一惊,招呼静秀过来指着镜中人说道:“静秀,你看这个人是谁?我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静秀看了眼镜中人又看看我说:“傻瓜,是光线和镜子的问题,不信你看看我,是不是一样人老珠黄、丑陋不堪?你放心,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你的专利,谁都夺不走。”
我半信半疑的对着镜子用手指梳着头发,看着镜中那个眉歪眼凸、面目狰狞的人狠狠的做了个白眼说:“静秀啊,怎么你家的镜子都跟着你欺负我?是不是我们前世是冤家呢?”
静秀挖了团“雪花膏”放在手心揉匀往我脸上抹,一边说:“我们前世是冤家,今世是冤家,来世还是冤家,老话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吗?就让我们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好了,冤家。”
我连忙往后仰头躲避,口中说:“男人怎么能涂这个?香气熏人油头粉面的象什么男人?”
静秀笑着揪着我鼻子说:“奶油小生不是男人吗?听话,我们这里风大,天气又冷,脸上不抹点护肤品皮肤会开裂的。”
我将信将疑的说:“你家和堡里不是一个天哈,在堡里我从没见你涂过这些,在这里连我都要跟着你受这所谓的护肤品的摧残,你莫不是想出我洋相,故意这么说骗我哦。”
静秀有点生气的说:“我骗谁也不会骗自己的男人撒,信不信由你,冻得皮肤开裂了莫怪我没说!”
话说到这个程度我还能怎么做?只能任她一双手在我脸上任意施为撒。
回到饭桌前挑起碗中的面送进口中,发现碗里的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面下面堆着五六个荷包蛋,不由为这份特殊待遇的面心中苦笑,鸡蛋在农村里虽不是稀罕的食物,九一年的农村也不再有鸡蛋换食盐的窘困,但一家养的鸡一天生不了几个蛋,(我母亲每年都喂十来只鸡,每天捡的鸡蛋不过三两个,因为十来只鸡有一部分是公鸡,而母鸡也并不是天天生蛋,隔天一个都算好的,可恶的是有的母鸡并不在鸡窝下蛋,而是下在外面的树下或草丛里,那种蛋一般都便宜了外面的人或狗,更有甚者有的母鸡没事学抱窝,常常十天半个月都是一幅病怏怏的样子,一如女人害了相思癫癫狂狂,这种鸡没有精神病院可进,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箩筐扣在水田里让它自我反省,明白了想清楚了回头是岸,一味糊涂要一条道走到黑就只有任其自生自灭了,人们可不会养一只不下蛋的废物鸡,再说了相思病也会传染不是?因此将抱窝鸡婆隔离关紧闭坐水牢是唯一挽救它的途径,人的智慧还真是无穷的,不过这是否有点残忍呢?呵呵)昨晚和现在我即将吃下的鸡蛋应该是静秀家中好久的存量。鸡蛋在乡下人心里是最有营养的食物,我怕静母厚我薄己,眼睛便瞄向他们的碗中,静秀的父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从面里挟出鸡蛋摆在面上,静秀母亲慈祥的说:“宝崽快吃,鸡蛋补身体,看你斯斯文文的要多吃营养。”
静父插嘴说:“鸡蛋冷了就有股鸡屎气,趁热快吃……”
静母啐了静父一口,说:“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不会说就莫说,没人当你哑吧。”
静父便呐呐,挟了一大筷面送进嘴里,静秀掩口轻笑,我口中说没什么,嘴里的一口鸡蛋差点呕了出来。
饭后静父提出到山里打兔子,说下了两天雪兔子没东西吃饿坏了会出来找食,我听了大感兴趣,忙说要得,兴冲冲的催静父现在就去。静父笑呵呵的说:“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打兔子要准备好家什伙,空手可逮不到兔子。”说着走向里屋,不一会抱了两杆鸟铳出来,一杆长的差不多有两米,乌黑发亮的铳管,准星、照门、扳击一应俱全,鸟铳配以木托,样子近似老套筒步枪,应该是建国后兵工厂制造的,点火一看就是燧发装置,比那种火蝇点火的老古董先进多了,只是装弹有点麻烦,要先装底火,再从枪管里倒入火药,压实后再装入铳沙。短铳不到二尺,有手枪的味道,结构和长铳大同小异,这种铳因为铳管太短,杀伤力和射击精度是没有的,纯粹是一种玩具。二十多岁的我没有玩过枪,因此对这两杆铳爱不释手,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摆弄着,他们三个笑而不语的看着我,良久静秀才憋出一句话:“看到眼里还拿得出不?装什么理手,(会家子)会用吗?”
我笑笑说:“你还别看扁我,知道一句古话叫能者无所不能么?鸟铳我虽没有玩过,但你当我博览群书是白瞎的么?爸你把底火,火药、铳沙拿出来,我给静秀证明下我的本事。”
静父笑着从一个帆布包里拿出这些物事摆在桌上,底火是用一个油纸包包着的,火药铳砂则盛在两个加塞的牛角里。我有模有样的装着弹药,静母担心的嘱咐我:“宝崽你小心点,鸟铳可不是拿来玩的,这东西危险得很,隔壁村里有个伢崽玩铳烧黑了自己半张脸。”
我自信的笑着安慰她说:“妈,没事,我小心着呢,鸟铳我虽没真的玩过,在梦里、想象里可是经常玩的,不信你问爸,我象个生手吗?”
静秀对我的话鄙夷不屑,斥之以鼻的说:“就你能,一个吹牛大王。”
静爸则赞许的点头说:“学斌这一套装药的流程还真的不错,不知道的肯定当你是个老手。”
装好火药我端着鸟铳跃跃欲试,对静爸说:“爸,我们去外面试试铳吧!”
静爸笑着点头,带着我打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天色有点阴沉,冷风中夹着雪沙。四处一遍银妆素裹,房檐上的瓦边结着一条条冰棱,地上的积雪已经硬化,鞋子踩在上面卡嚓直响。
走过屋前的禾坪转向后山,山上到处是玉树琼枝,连山上的茅草也变成插在雪堆的玉剑,歪斜凌乱的乱竖着,我端起鸟铳以标准的站姿描准一棵大树,屏气宁神,默念着三点成一线的射击要领扣响了扳击。啪的一声巨响,一阵烟雾过后我奔向射击的靶子,粗壮的树杆上的裹着一层冰雪,光润圆滑,连一颗铳砂的影子也无,我迷惑不解的寻找射击点,身后传来静爸的话语:“姿势不错,可你在扳动扳击的时候手动了一下,加上鸟铳的后座力,枪便打歪了,你只要稍加训练,一定可以成为个好猎手。”
我废然一叹,心中不免失望透顶,人生中很多事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事情的困难,和想象完全不是一回事。站在禾坪的静秀不知安慰反而落井下石的说:“怎么?神枪手,打中了什么?格格格,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说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你头一次开枪就想打中那才是天下奇闻,咄咄怪事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在意了,我笑着说:“你就不准我是射击天才啊,不准我妙手偶得一回啊。”
“妙手偶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知道世界射击冠军王义夫吧,人家的双手都被枪磨出了一层老茧,你的手细皮嫩肉的,也就握握笔杆子,还妙手偶得,瞎眼鸡婆撞堆屎,哦,那也是万中无一的机遇,只怕也轮不到你。”静秀对我的讽刺挖苦越发的起劲,大概是报复我今天得罪了她,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至理。
和女人斗嘴是自找没趣,我只能笑着承认:“你说我是瞎眼鸡婆就是瞎眼鸡婆,这不,我不是撞上你了吗?。
静秀乍听之下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一脸傲娇的笑着,等到回过味来气得双脚乱跳,在地上抓起两团雪朝我没头没脑的丢了我来,我又不能避得明显,怕在她的气头上火上浇油,只能背转身子,让一团雪在背上开花。静秀却走过来拍我背上的雪,嘴里兀是气咻咻咻地说:“你不会躲啊,真是的,我又没瞄准你扔。”
我揉揉她头发说:“躲了多没劲,谁来给我拍雪啊。”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温馨无限。
静爸哈哈笑道:“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回家收拾东西上山。”
回到家里,静秀妈拿了两身雨衣,一件长军大衣,一张兜网递给我们,我顺手捡起桌上的短铳,装上底火、火药、铳砂,叫静秀拿了团棉絮塞住铳口,见扳机上没有保险,就去厨房里找了根树枝抵住扳机。收拾好了短铳我才穿上雨衣,雨衣一看就是军用品,一件带帽的上衣,一条裤子,料子是涂胶的帆布,防风防水,经久耐穿,应该是军队支援地方的物品,翻开左边衣襟的胸口位置,里面果然有一个白色的军用方章。
裤子很肥大,套在马靴上依然宽松,但长短合适,很是中身。静秀也穿了一套,身材娇小的她在雨衣里仿佛成了个玩偶,一米六的身高,雨裤便显得又肥又长,我给她的裤脚卷了两道,裤脚才免了变成扫帚的命运。军大衣自然是静爸的。三人收拾停当,在静爸的带领下上山打猎去也。
沿着一条勉强可以辨认出路形的山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翻过静秀屋后的的小山,山后是一个小坝子,静秀指着山下的一块地说那是她家的地,以往是种洋芋的。静爸接话说今年挖了洋芋种了冬白菜,雪下得这么大白菜肯定会冻死。通过山势和雪的形状可以知道这些土地多是梯状的,应该是种麦子、红薯、蔬菜之类的旱地,地里当然看不出种的是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埋在雪下,看不到半点绿色。
穿过小坝子往对面的山上攀去,静爸说这山背后是深山老林,以前野兽极多,近些年被打得差不多了,但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还是不少,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到狐狸,狐狸皮可是好东西,做成围脖马甲的大冬天都感觉不到冷。
在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静爸找了块地方拴兜网,兜网张在两棵大树之间,系绳子的时候交代我要系活结,兔子一进网里好快速解开绳子收拢兜网逮兔子,我点头受教,在静秀的帮助下将兜网上下的绳子打了活节。静秀演示了下,双手拉住两个绳节微一用力兜网就从树杆上脱落。我忍不住说:“老婆你真能干,什么活都会做,看来娶了你是占了大便宜了。”
静秀看了眼她爸,红着脸小声说:“什么老婆老婆的,真难听,我就那么老了,还成了婆婆?”
我打趣说:“老婆的意思就是老子的女人,和你又老又丑没有关系,你除非不做我的女人,不然老婆这个烙印我给你打定了。”
静秀狠声说:“你是不是又饿了想吃白鲫鱼了啊!等下回去我多给你煮几条啊。”
我嘿嘿笑着说:“老婆我错了,老婆你原谅我好吗?老婆,白鲫鱼就免了行不?还真是奇怪哈,别人听到老婆的称呼觉得亲切温馨,偏你就觉得老婆的老字把你叫老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夫人、太太、达令、娘子、媳妇、堂客、婆娘、婆姨、孩他妈、妹子家娘,还是梓童、拙荆、贱内、执帚、内子、内人、心肝、宝贝、亲爱的、家里的、那娘门、那口子,或者是暖被的、暖脚的、煮饭的、洗衣的、养娃的、带崽的、出气的、烧火的、骂架的、捶腿的……”我说得不带喘气的却把静秀的耳朵磨出了一层老茧,尤其是说到后面那此的的的让她又羞又气,捂耳跺跺脚说:“不听不听,那些带的的不要说,其他的随便你叫好了。”
我终于用自己渊博的、无数种对老婆称呼的知识雷倒了静秀,心中不免有点小得意,故作诧异的问:“暖被的养娃的带崽的这些不能叫,难道连亲爱的这个带的的也犯了你的忌讳?这不应该吧!这三个字我可是经常听到你挂在嘴边哦。”
“懒得和你多说,反正今后听到一句什么的就多给你吃一条白鲫鱼,要是你胃口好,你就多叫几声好了。”静秀仗着自己有杀手锏蛮不讲理的说,强权之下无公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有点僵了,便对着正往山上走的静爸喊道:“爸,我们该干什么?”
静爸头也不回的朝后摇手说:“你们先歇会儿。”
静秀抱住我手臂说:“爸在找兔子,找到了会招呼我们过去赶的。”
“找到了直接一铳摞倒就是,还赶什么赶哟。”
“鸟铳打死的兔子铳砂太多,处理起来麻烦,我们一般都是不吃的拿去喂你。”
“喂的是你吧,话说你鼻子这么灵,怎么不去寻兔子呢?”
“你鼻子才灵呢,你去啊。”
“说真的静秀,你家不是养了狗吗?怎么不带上山来呢?电影里看到那些狗追猎物厉害得很,追兔子山鸡更是高手。”
“那些是猎狗好不,我家养的就一土狗,现在又生了一窝狗崽崽,这大冷的天它动都懒得动。”
“哦,这样啊,那我们也去找兔子,人多力量大,三个人的眼睛总比一个人的好使。”
“嗯。”
我和静秀在离静秀爸四五十米远距离蹑手蹑脚的往山上搜索着,行不多会,静秀忽然拉住我指着一个雪窝说:“斌,我刚才看到那里面有东西在动,里面肯定有东西。”
我停下来细细打量:四五远的一个雪窝迥然不同,有茅草和枯枝从积雪中凸露出来,显得雪层很薄,背风的一面几乎无雪,茅草枯枝间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又在身边一棵大树下的积雪中发现几个隐约的鸡爪印,我心知肚明,这定然是一个野鸡窝。便竖指在唇边嘘了一下低声说:“应该是山鸡,抓是难得抓到,让你看看老公的枪法哈。”我抽下背着的短铳,抽掉铳口的棉花抬手就是一铳,硝烟混着雪雾在眼前飘飞,铳声过后似乎还听到几声咕咕的叫声,我冲向雪窝,穿马靴的脚横扫而出,雪尘四射,一堆枯枝茅草间两只长着漂亮尾羽的山鸡已经奄奄一息。山鸡虽不是很肥硕,单只斤把还是有的,我提了两只山鸡喜滋滋回到静秀身边,正想吹嘘下自己的枪法,静爸已从那边提着鸟铳快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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