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在今年的公考中终于高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汪母怔了怔,半天没有说话,她真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她反应过来时,便连声追问电话那端的儿子:“海子,是真的吗?”汪海说:“妈,是真的,”汪母放下电话,她踉跄地走进卧室,然后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如倾盆雷雨,将她多年埋藏在心窝里的压抑、焦虑、屈辱一骨脑儿倾盆泻出,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欢快!
汪海二〇一三年毕业,第一年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备战考研,毕竟考研名额有限,更何况研不是人人都能上的,他无功而返。
第二年他决定考公务员,公务员这个炙手可热的职业,既有稳定收入,又有社会地位,家人们都很支持。
他的家在一个小县城,是个少数minzu聚集的地方。他从小在这里长大,闭塞、落后、野蛮的氛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长大了,他发誓一定要走出去!这个决定说好也不好,因为父母只盼望他早日就业,能在县城更好,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家里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呢。但汪海的心早已飞向了省城和地区市,所以县里的招聘单位他根本不屑一顾。
“涝坝多大,鳖多大”,省城是多么辽阔的天地,那里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但凡有两刷子的同学,都想去那里一展身手,省城、市区竞争残酷,一个岗位限招一人往往上千人报名,汪海连考五年未果。这让父母很着急,一晃年龄大了,看看周围年龄相仿的邻居,人家的孙子抱的抱、跑的跑,再看看儿子快三十了还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想一想愁云就堆上了面容,最后连叔伯一齐上阵来劝汪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社会这么好,只要肯干,干啥都会有一碗饭吃的……父母年龄大了,家里的生意你要帮衬起来,有合适的女孩,赶紧张罗结婚呢,可別耽误了下一代啊,”亲戚们好话说了一箩筐,汪海只是笑笑,如果逼急了便低头不语或夺门而去,大家失望地直摇头。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认定汪海是个没出息的“啃老族”,知情者更是对他指指点点:“这娃真随了他外爷了,那老汉一辈子等吃混喝,游手好闲……”。
不论家人多么焦虑,汪海依然按自己的节奏吃饭、睡觉、交际、单身,他一进自己屋就将屋门紧紧关上,饭熟了,妈喊一声;“海子,吃饭,”他想吃就出来了,不想吃就依然闭门不出,反正饿不着,外面有的是馆子,口袋里有的是钱。
有一段时间他实在心烦了,就搭车去市里他姐家住几日或去大学同学迪饭那里晃悠,也许还会去甘县女朋友那里逛一逛,反正总要让沉郁、压抑的心绪散一散,那样才可以开始周而复始的生活。
去年过年,对汪海来讲可以说是过得最不愉快的一个年。腊月三十,一家人对着一桌子的酒菜却高兴不起来,只见汪爸一脸酸楚,他默默地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斟第二杯第三杯,汪母矜持不住了,她一把夺过丈夫手里的酒瓶,嘴里唠唠叨叨念个不停,汪爸这时犟劲上来,他又抢回酒瓶,话里怨气冲天:“你让我喝,一醉解千愁,醉死更好。你生的好儿子,一不做事,二不成家,让我人前好没面子……”,说完,汪爸失控地拍打着桌子哭了起来,其中的几个杯盘叮铃哐当摔下地去,好好的一个年夜饭算是搅黄了,汪海愧惭得无地自容,他冲进浓浓的夜色中,在春水河岸边绯徊了一夜,远处那节下“呯呯呯”地炮仗声,在他耳朵里竟似连绵的悲号。
又是一年,垂柳在春风里换上了新衣,燕雀在玉兰花枝头欢唱。但人的心在春天里也很难热起来。四朋八邻冷冷地看着汪海进进出出,抑或他们根本就没看见还有个失意的青年在料峭的春风里瑟缩着。
汪海还不警醒,这辈子就完了。不少人在咸炒萝卜淡炒心。
“五一”过后,一年中的各种招聘考试接踵而来,新一届毕业生如潮水涌来,上一届、上上届未就业的学子们都成了往届生,他们曾经是天之骄子,现在成了shi业青年,他们像过气了的明星,最终被遗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江河滔滔一去不复返,日月如梭恁谁也抓不住。
八月桂花夜飘香,石榴枝头爆籽瓤。
“海子考了第一,”寂静的家人群爆出一条惊天新闻,每个人都如惊蜇后的虫蝇活跃起来。有的鼓掌,有的送花,还有的在屏幕后悄悄地擦泪。
当晚,汪海在海里顿大酒店宴请亲友。只见他神采奕奕,五官俊朗,一米八五的个子让他更显堂堂一表人材。
在这里引用孟郊《登科后》再合适不过: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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