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儿时那样亮堂清冽的月光。
小时没有手机和钟表,早起上学完全靠爷爷的生物钟。吃完早饭,我和哥哥开门上学时,经常是月光满地,不知几更。
我们踏着一地清辉上学,月亮皎洁得像从空中射出的一束巨大的灯光,寂静的大地披着一层柔和的清霜。月光映着我和哥哥的影子,一前一后,忽长忽短,却始终离不太远。
也许有透过枯枝、掠过脸颊的风,有深夜未眠的小虫的悉索,和踩过路面石子的磕嚓声。时间太远,已经记不太清。
学校离家不到10分钟的路程,走到学校时,溶溶月光丝毫不减。我和哥哥使劲敲门,做饭阿姨好脾气地开了学校小门,在厨房生好火,告诉我们,现在才四点多。
我们便在温暖的灶火前和阿姨温柔的叮嘱中等待月光褪尽,黎明来临,万物复苏,铃声响起。
我们年复一年,安静而沉默地走着,那样岑寂雪白的大地,像一片无涯的时间荒原。我经常想起后来读到的《摆渡人》里的话,
Time goes on and on, never to an end but crossings.
只不过,《摆渡人》里变幻万千、凶险异常的荒原,是迪伦内心的折射,是她走向死亡深处,又折回重生的必由之路。
而我们头顶的月光和那片茫无涯际的荒原,像凛冬深处一个白雪皑皑的梦。我们的影子就像两个穿越极地、相互依偎的幼小灵魂,清晰、孤寂而笃定,无牵无挂,无始无终,安静地徜徉在一片时光封冻了的海洋。
那也许是一种模糊、混沌的自由,不用和时间对视,无需和黎明赛跑,不怕在路途中跌倒。
偶尔会在遥远缥缈的回忆中,在月光浸润的深夜醒来,看着那些影子、清霜和火光,带着无法触摸的清冽和空旷,渐渐被清晨的微光驱散,淹没在一点点醒来的熙熙攘攘的世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