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以来,离情别绪在人的情感世界中占据着重要一隅。谈及离别,你又会想到什么?长亭古道、江边渡头、举酒击节、折柳相赠?的确,古之文人不可谓不讲究。也因此,在我们的诗歌宝库中留存着大量的送别诗。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与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家》便是其中绚烂的两首。
诗歌以其精炼的语言,别致的意象,悠远的意境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天地悠悠,唯余别情的世界。而留白手法的运用别具匠心,起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酿造出一切景语皆情语的佳境。
一、走近留白
《寒江独钓图》 齐白石 《虾》所谓留白,顾名思义为留出空白,源自绘画艺术,在整幅画面中刻意留出必要的空白,借以表达一种空灵美,以期给欣赏者留下无限的想象和思索的余地。比如,宋代马远的《寒假独钓图》,一幅画中,一只小舟,一个渔翁在垂钓,整幅画中没有一丝水,而让人感到烟波浩渺,满幅皆水。齐白石的《虾图》,群虾栩栩如生,虾身晶莹剔透,画中无水,却满纸水汽淋漓。留白手法可起到简洁画面,增加想象空间的作用。
诗画同源,绘画与诗词所创造的艺术境界往往想通。在诗词创作中,诗人也擅用此法,创设意境,构筑“留白”,使诗词产生更多想象的审美空间。诗词的留白艺术主要有三种技法:一、结构留白。即在整幅“画面”或情节中留出空白空间。二、修辞留白。即通过双关、比喻、暗示、借代、反讽等形成语义上的空白。三、句法留白。今天我们重点探讨的是诗歌描写画面的空白,即结构的留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与《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留白”手法的运用集中在诗歌的最后两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和“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江水汤汤,碧空茫茫,唯余孤帆,山路回还,雪山茫茫,只留车马痕迹。
二、此时无画胜有画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开元十五年,热爱自然、喜欢交友的李白刚出四川,年轻快意,结识了长他十二岁,名满天下的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烟花三月,春意最浓,两位友人名楼作别。“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两句诗,实写了友人乘坐的船只渐行渐远,消失于烟波浩渺的水天相接处。其背后却隐藏着一双专注的眼睛,万里长江,名楼作别,本应是千帆竞发,繁华一片,诗人却以一“孤”字概写江面情形,缘由何在?此刻的李白眼中只有孟浩然,唯剩长江水。“远”则道出了画面背后眼睛注视的过程—选择孤帆,追随远影。“尽”则暗示了帆影消失,诗人还在凝眸远望,不愿离去。这富有诗意的神驰目往之中寄寓了诗人对友人的深厚惜别之情。“从友人登船起,至帆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直至继续延长,这就是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白’,时间维度的和空间维度的‘空白’,而且是在不断扩展的动态的‘空白’”。“唯见长江天际流”,“唯”字表明只有长江在流,只看到长江向天水连接处流去。此情可待化春江,画面背后的这双眼睛痴痴凝望着那一片空空的流水,此时无画胜有画,江水汤汤,别情悠悠,绵延不绝。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唐代】岑参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无独有偶, 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诗也巧用了此种手法。
天宝十三年,岑参任安西北庭节度判官。这年八月,他在轮台送武判官回长安。八月飞雪,塞外风情,岑参以“雪”为线索,以奇丽雪景烘托惜别之情。“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峰回路转,风雪弥漫中朋友和他的坐骑已经消失,诗人的眼睛却留恋着留在雪地上的马蹄印,依依情怀萦绕心头——诗人眼前的“空白”和他久久的站立,留给我们无限地想象空间。一个“空”字,写出空间的空,时间的空,也再现了诗人眼睛、心灵、情感的实,将怅然若失之意表现得既含蓄又充分。
“恰是未曾着墨处,烟波浩渺满目前”, 水墨之间的空白显示出趣味横生、璀璨多彩的艺术魅力,诗歌中的留白引导读者在曲径通幽、迷离恍惚中领略“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求索乐趣,从而获得充分的审美享受。两首送别诗以水天一线,白雪茫茫的大片布白幻化出或诗意清新或酷寒冰冷的情调,将离别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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