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一个古老的村庄,他们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习俗,当人们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会找根绳索,去后山的森林里,找一棵树,然后上吊。
奇怪的是,那些脖子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红印的人,即便是感到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也不会因此而死亡。
所以祖祖辈辈下来,后山的森林里,每棵树上或多或少都挂过几个人。反而对于那些在树上挂过的人来说,那种舒适感慢慢变成窒息感的过程,是一种难得而又难忘的体验。
甚至许多人去世之后,都愿意把自己葬在树下,不立碑,也不修坟,心甘情愿的去做一棵树的养分。
有一天,几个年轻人无意间来到了这个村庄。村里的长者接待了他们。
长者问:“你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几个年轻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慢慢的解释道。他们几人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因为有个同事失恋了,想出来走走散散心,于是他们便陪着他出来了。没想到的是,他们去的这个地方,走着走着忽然起了大雾,几个人慌忙之中四处乱走,无意中看到光亮,就摸到了这里来。
长者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也是有缘。跟我来吧。”说完,便背着手,慢悠悠的朝村里走去。几人摸不清楚长者的想法,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长者后面。
长者带着他们来到了后山的森林里,然后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那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哪个是失恋的,过来我这里。”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有些瘦弱的男人走了出来。长者望了他一眼,从地上随手拾起一根长麻绳,抛了给男人。
男人愣了愣,不知道长者丢根绳子给他是什么意思。
长者指了指后面的森林,说道:“自己去找棵树,把自己给吊上。”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年轻人一下子就炸开锅了。纷纷指责长者,为什么不开导他,反而还要把男人往死路上逼。
长者也不生气,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他。我让他去吊,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不懂,就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这里,不止我们几个人。”
几个年轻人听到长者最后那句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也慢慢的弱了下来。目光也转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咬了咬牙,捡起绳子,就走进了森林。长者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自己也成了这森林里的一棵树。那几个年轻人有些焦急,看着长者风轻云淡的样子,更是一脸迷茫。其中有几人想跟着男人进森林,但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于是又想到老者之前说的话,更觉得不寒而栗,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随意走动了。
男人走进森林后,感觉有些奇怪。按理说上了年头的森林,都应该是长得比较高大整齐的,但这片森林的树木,却显得格外的参差不齐。高的,矮的,长的,宽的,躺着的,扭曲着的……形形色色,让男人万分感慨,这都能长成一片森林。。。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沉思,自己要选一棵怎样的树来了结这失败的人生呢?既然自己都这么差劲了,被人无情的抛弃,死也得找棵好点的树死吧。
于是他在这片大森林中穿行着,寻找着自己最后的归宿。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一番寻找后,男人终于找到了一棵自己满意的树,直挺挺的,像极了树里的标兵,又足够高大,直入云天。
于是,他开始按部就班的给自己安排上了,把绳子套上去,打结,然后给自己弄出了一个完美的圈圈。男人还把头伸了进去试探了一下,确认万无一失了,男人突然顿住了。
“我特么不就失个恋至于把自己整死吗?”
“没了她我就真活不下去了吗?”
“听说吊死了舌头伸出来会很丑诶……”
“……”
男人坐在了绳结下面,开始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就这么结束自己。
“可是……”
男人脑海里突然翻涌过女人的面孔,最后那个晚上,屏幕上弹出的那段话语,还有……再也无法回复的消息。
男人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头伸进圈里,用力拉紧了绳索。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脖子上的绳环开始慢慢的收紧,脚悬在空中,无力的下垂着。
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男人干脆连双手也松开了,那种呼吸困难带来的窒息感慢慢的自下而上的涌出来,大脑仿佛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男人心里默默的想着,真好,就这样结束这糟糕的一切吧,反正她也不会知道的。
等到一切感觉都仿佛走到了尽头时,男人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突然,随着“咔擦”一声,头顶上那根树枝突然断裂开来,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之前失去的感觉仿佛离家出走多日的小孩子,受尽委屈后哭着闹着跑回了家。原本轻飘飘的身体,一下子又充实了起来。
男人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地上那根绳子和断裂的树枝,感到十分的困惑,为什么那根树枝会突然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而断裂?难道是自己命不该绝?
但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后,男人对上吊这件事情也没有之前这么恐惧了。反而生命到了最后时刻的那种轻松,让他感到十分的享受。
于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取回了之前的那根绳子,打算换一棵树,再试一次。
男人第二次的选择,是一棵沉稳的老树。特别是老树那粗壮的枝条,让男人有种病态的安全感。这次,该我死了吧。
于是照着之前的程序步骤,男人再一次把自己吊到了树上。但让男人恐惧的是,这次的感觉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随着脖子上绳环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沉进了沼泽里,越陷越深。那种无力挣扎的沉重感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整个人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锤子,一下一下的砸进地里面去;又像是就溺水的人一般,被拼了命的往下拉着。
男人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头脑也越来越昏沉。像是那天晚上,自己一瓶一瓶的灌着自己,直到醉的不省人事,昏死在地上那种感觉。一开始他以为,喝醉了,就什么都可以忘了,什么都可以不想了。但那种心里撕心裂肺的痛,那种头脑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放不下,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男人等待着时间给他的最后一击,让他从痛苦中就此解脱的最后时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绳子断了。
男人再一次被摔到了地上,脖子上还套着绳环,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挣脱了主人牵引绳跑出来后,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狗。
两次上吊的经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虽然自己也没有死成,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也并不是这么想死。
能承受的起自己所有的重量的,永远只有脚下的土地。
当男人若有所思的站起来时,他忽然发现,眼前的森林竟然消失了。那些千奇百怪的树也全部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
男人慢慢的向前走着,在一片荒凉中,走了很久。直到,他看见了,这个荒凉一片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棵树木。那是一棵很普通的树木,既不高大也不笔直。但对于男人来说,那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男人突然像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去,无论怎么样,他都想靠近那棵树,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了。但无论怎么跑,那棵树依然远远的,在他眼前。从未离去,却又触手难及。
男人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累倒在了地上,悲愤的痛哭着。那种明明可以拥有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彻底的陷入了深深的颓废中。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会失败?”
“为什么我明明这么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男人怒吼着扯下了脖子上的绳环,用力的丢了出去。
绳环消失在了远处,随之消失的,还有那棵他一直追不上的树。
男人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周围,身边还是那片熟悉的森林,各种千奇百怪的树木依然在搔首弄姿,哪有什么荒凉一片,哪里还看得到那棵树的影子。
同样找不到的,还有那根断掉的绳子。
男人沿着原来的路走了回去,直到走出那片森林。才发觉,原来天色早就昏黄一片,太阳都已落山了。
长者看见他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男人笑了笑。转身就往回走去了。
倒是他的几个同事像是熬夜加班了好几个星期一般,萎靡不振的。看着男人回来了,也没多问什么,默默的跟在长者后面,离开了这片森林。
只有男人偷偷的回头看了看那片森林,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谢谢。森林像是听到了他心中的话,枝叶在风中摇的更欢了。
几人在村里吃了顿饭,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长者让人把他们带出了村子。
几个年轻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司,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大家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
男人也很快从之前的消沉中走了出来,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很快便得到了升职的机会,之前抛弃过他的那个女人不久前也开始联系他,一切仿佛都开始好起来了。
但男人回想起那个村子和那片奇怪的森林时,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不过这世界上神奇的事情这么多,谁又都能清楚明白呢?
于是这么想着,男人满怀期待的走出了公司。今晚是平安夜,他约了她,在最开始认识的那个西餐厅。
他没留意的是,公司的大门口旁,立着一棵圣诞树,普普通通的,不高大,也不笔直,上面挂满了圣诞帽和金色的铃铛,还有一个红色的,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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