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本想悄悄离开,让霓娜知道她在外面偷听这件事也不怎么酷——哦,这不是偷听,公共卫生间里听到别人讲话怎么能算偷听呢?但是,她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或许说很在乎,但是故意很不在乎的样子。别人说她什么,只要她并没有做出实质的确确实实的坏事脏事,关她什么事呢?
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一看,是宋成玉。
“宋总,听说您今天过来了。”
“是啊,牧云,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吗?”
“今天中午我约了客户,要不晚饭?”
“呵,我现在约你吃饭都约不到了,我到底是不是你老板?”
“嘻,我这不是为了工作嘛。”
牧云边接电话边走了出去,不管霓娜有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了,原本这件事与她就没什么干系,不当场揭穿已经算是给对方留足了颜面了。至于说她单身老女人什么的,这个年纪确实也接近“中年”了,除去人为的感情色彩,四舍五入,说的也差不多是事实了。
单身老女人多了,宋成玉也是,区别在于,牧云从来不会在人后说她是“老女人”。在她眼里,宋成玉是一个厉害的老板,独自撑起一片天,公司发展十年,在业界的口碑相当好。虽然她不知道宋总创业前是做什么的,原始资金是如何积累的,她不说,她也不问,左右不是她牧云给的,跟她牧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有些人就是太空,工作不饱和,所以天天在想别人的前世今生,尤其是如何不堪的那一面。有时,把揣测别人的心思放在想想自己如何进步上,可能对自己更有用一些。就像部门里的人会不自觉地去揣测“小王子”到底使了什么邪恶的法术才拿下那个单子一样,想也没用,还不如琢磨一下自己拿下更多的单子。
经过几年的合作,宋成玉对牧云已十分亲近,同为单身女性,同为事业拼搏,她欣赏她的才能,也欣赏她的分寸。虽然私下里也偶尔一起逛街美容购物泡吧,但是牧云一直保持着合理的距离,从不会因为工作的事去找宋成玉开后门,发出邀约的,也以宋成玉为主,当然,买单的,也以宋成玉为主。
中饭没吃成,晚饭也没吃成,因为宋成玉晚上有一场重要的晚宴,带着王梓一起,某家千金过生日,邀请了当地的富豪名流,说是“家宴”,但是谁不知道那就是生意场。晚宴要求“携家属”,宋成玉想了想,当前最一箭多雕的做法,就是跟自己的姐姐借她的宝贝儿子,一来她带着英俊潇洒的年轻小伙子特别有面子,二来,他们把王梓送过来,肯定要让她带着多看看的。看什么呢?看别人的孩子,看看这个阶层,看看事业发展的机会,眼界在那儿了,人脉在那儿了,以后想要做事,就比草根创业简单多了。更何况,过生日的那位千金正好二十,也在英国留学,论家事背景和学历相貌,跟王梓都是配的。作为小姨,宋成玉认为自己有义务让王梓看清这个局势,就算她不说,王梓也难逃他爹妈的安排。
毕竟,像她自己这样勇敢逃离的,太少了。如果不能逃离,就乖乖束手就擒并且乐在其中就好,就像王梓的妈。
宋家两姐妹,也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制造商,姐姐在适婚年纪按照父母意愿嫁给了王梓的爹,而她自己,亲手毁了订婚宴,穿着订婚礼服逃了宴会厅,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还是在姐姐的支持下做起了自己喜欢的事业。但是,这一切在她看来其实很荒诞,她脱离了父亲的支持,但是姐姐的财富和地位,又何尝不是父亲决定的?所以,她又是间接地受了父亲的支持。
她逃婚的时候,没有很狗血的剧情,不是为了真爱要跟哪家的穷小子私奔,她只是不想,就那样,按照别人的意愿,走自己的人生路。那条路也许是条好路,万人景仰的富贵之路,但是如果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她也不知道她能走到什么时候。与姐姐的乖巧相比,宋成玉身上的叛逆和冒险精神更加明显。直到宋老太太病逝,她都依然放不下这个“没嫁出去”的女儿,大概也是此生唯一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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