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北坳的五六户人都是同一个祖宗,至今不超过五代,但年长者只剩下两个,一个是狗仔头脑不清醒的娘,六十上下年纪,她年轻时生下好几个小孩都夭折了,其中有一个是她用饭甑蒸死的,那小孩当时只有几个月大,天冷时小棉袄里和衣裤里都长了许多虱子和跳蚤,老是捉不完,有人建议她拿去饭甑里蒸,这样杀了虫很快可以再给小孩穿上,那时候她家穷,小孩只有一身衣服,大冷天洗的话要好多天才会干。本来这个方法很好,没想到狗仔娘竟把整个小孩放进了饭甑里,蒸了半天她把小孩抱出来,只见那小孩被蒸得嘴都咧开了,她却很高兴,等狗仔爹做事一回来,她还抱着小孩说:“你看,我们的小孩笑得多好啊!”狗仔爹一看都快气绝身亡,马上骂她打她,狗仔娘也生气了,心想把小孩的虱子跳蚤都除干净了还要挨打,没道理,于是从灶上操起锅铲往狗仔爹头上使劲挖下去,那锅铲用得久了两角很尖,中部也像刀一样锋利,狗仔爹头上很快鲜血直冒,他先是抱着头蹲在地上,然后去铲了些灶灰用毛巾包在头上,血才慢慢止住了。狗仔爹只道是皮肉伤没什么打紧,家里又穷就没有去医院,结果伤口感染,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就死了。
另一个年长者我们叫戏龙伯,年近七十,个子有近一米八,老婆四十多岁就得病死了,生有三男三女,江氏是他大儿媳。而我的爷爷也是五十岁的样子就得病死了,所以很多人都说北坳的风水不好!
一进我们家的厨房门,可以看到一张靠北墙摆放的小桌首当其冲,桌上几乎四季不变地放有两三个没洗的碗,偶尔还能看到上顿吃剩的半碗青菜,几个苍蝇在上面不停地忙活。
右手边墙脚下是一个大水缸,起码可以装五六担水,然而缸上却有一条很长的裂缝纵向延伸,有用水泥补过的痕迹,但不管用,因此这个缸最多装两担水,由于人在所难免的过错,所以缸里还是经常有水漫过那条痕迹,慢慢往下渗,于是缸底的泥土长年潮湿,上面堆积着累累的蚯蚓粪,像一丛丛的小山。
大水缸过去一点是一堵依墙而建的奇特的土灶,灶和水缸之间的地上钉有一根拇指般粗细已经发黑的木棍,上面倒扣着一只竹制的水勺,水勺下一年四季滴水不断,于是下面地上同样堆积着一丛丛的小山一样的蚯蚓粪。奇特的灶装有三口铁锅,一口小锅装满水,每天给父亲提供热水冲凉或洗脚。一口大锅用来煮菜煮饭,由于人口少,又不养猪,所以实际上只用上了靠近锅底的一小部分,其它地方平时也不彻底的洗刷,附着厚厚的一层由尘灰和油凝成的黑垢。另一口不大不小的锅闲置不用,里面老是偶尔掉水进去,积满厚厚一层腥红的铁锈。
大锅的锅盖也很小,勉强能盖住三分之一,黑乎乎的,从做工上面看不是真正的锅盖,因为没有把手,像是废弃的洗脚用的木盆的底部,也许是塘桶底,边上被老鼠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煮饭的时候要在上面倒扣一个碗,这样就不容易漏气,火一大了还会随同锅盖被蒸气顶得上下起伏,碗与锅相互嗑碰,发出有节奏的“咯咯”声,白色的米浆也会漫上锅盖,一如当年的洗脚水或薯粉水,慢慢浸透在木质里面。
没有烟囱的灶,烧起火来火势夹杂着灰尘,灶额又很低矮,烟尘倒卷,很多都落在了锅盖上面,经过了白色米浆的冲洗,部分灰尘就跑到了米饭里面,于是米饭就有了丰富的钙质,吃这种的米饭的人可以增强抗击打能力,但也能因此而吃出一副黑心肠。
大铁锅要经常端起来刮锅底灰,锅沿四周的石灰黄泥早就开始脱落,由于没有电灯,夜里吃饭时嘴里经常会咬到一两块石灰,沙子也是常有吃到。
由于老鼠冬天时贪恋灶火的温度,就在灶底下打洞,且洞越打越大,以方便更多同类取暖,年长日久,因此导至灶体下沉,灶额断裂,灶口中间受力的大石板也发生了松动,在水平方向上竟然旋转了差不多九十度,而且已经倾斜扳不回来,原本是侧着的,现在变成了正放,看上去像是一块墓碑,加上小锅那边的一个灶门,整个灶体像是一座从墓碑的两旁挖了两个盗洞的坟墓。
厨房二层没铺楼,横条上木板上以及屋顶的椽子上都吊着一串串小指般粗细筷子般长短的黑尘,受力的主心骨是蜘蛛丝,宛如“千条万条黑丝绦”,经常有些蛛丝无法承受生命之重就掉下来,偶尔落在锅里碗里。
厨房靠后门的东墙下放了一个高大的碗柜,最底层放有一个大油瓮,质量不好,从里面不断渗透出的猪油使它看上去总是油光滑亮,油瓮上面用倒扣的砧板当盖,砧板上放着一把菜刀。倘若把油瓮端出来,揭开盖,可以看到瓮口和靠近瓮口的内部四周长满了绿毛,这是因为这个油瓮似乎从来没有洗过,大概也很少装满过猪油。碗柜里其它一些不常用的碗筷也都一味长着绿毛。
一天我们家开始吃饭,因为上顿剩下的白菜不够下饭,所以这顿父亲又煮多一碗萝卜。那萝卜一碗清白,没有酱油和味精,没有葱蒜,只放一点油盐了事。桌上那碗剩菜已有苍蝇在里面下了蛋,有筷子头那么大的一团,是一只绿头苍蝇干的好事,整碗菜是真正的“一青二白”,雪白细小的幼虫正在探头探脑。
父亲过来,从桌上拿来起他的碗筷,上一顿吃过的,没有洗,习惯性地用筷子在碗内刮了两下,发出的声音引来了几只鸡,其实那碗里早被他吃得一粒剩饭不留,那些鸡地下寻找一会儿发现一无所获,伸长脖子侧着头睁圆了眼睛盯着主人看,好在父亲看到了菜碗里的那一团苍蝇幼虫,把菜碗端起用筷子把那恶心的东西拨出来丢到地上,一群鸡一哄而上。那碗青菜自然还是继续给我们下饭。
我和弟弟回家吃饭时经常可以看到丧偶多年的戏龙伯坐在家里特制的凳子上。那凳子是由树干截下的一小段做成的,留有枝丫的一个短茬作把手,活像某种器官。戏龙伯平时屁股上吊根一尺多长的烟斗,一旦有空总要抽上好久。他每次来,都会一边说一些男女之事,诸如长有两个某种器官的人找配偶的故事,是他讲得最多的;一边用一只手不时地在两条小腿和脚丫上不紧不慢地抓挠,并且时常把手抬到鼻子边来嗅嗅,也许他一直在关注脚臭到了何种程度;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拿着的烟斗偶尔会在地上磕一磕,于是地上就有一颗冒着青烟的火屎,等到上好烟丝,烟斗头在火屎上一压,火屎就粘在烟丝上了,戏龙伯用力吸上几下,身边很快就烟雾燎绕。等他在抽空说“长两个生殖器官”的故事的时候,透过那层薄雾,隐约可以看到他嘴里下巴上断掉了两颗很大的门牙,只能看到后来长出的一小截黄茬,这样说起话来关不住风,发出“咝咝”的声音,并不停地喷出一些口水,叫听他说话的人替他难受。然而把烟斗含在嘴里的时候,烟杆填补了那缺口,严丝合缝,恰到好处。这张嘴巴还经常在父亲耳边扇风点火,一旦我们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他知道了绝对是第一时间来告知父亲,还非常称职地有所放大。
戏龙伯的三个女儿陆续嫁人,大儿子也早已成婚,儿媳妇江氏为他生有三个孙子。戏龙伯的小儿子也结婚了,生了一儿一女,小媳妇原本是媒人介绍给他二儿子吴林云的,但女方自己说,老二不要,老三还差不多。老二是个无赖,好吃懒做,惯于偷鸡摸狗,也到了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吴林云偷鸡最多的是我们家,平时都是一只两只地偷,有一次竟连窝端。那天天朦朦亮,父亲准备下田去干活,听到祖祠楼上有公鸡打鸣,而自己家鸡櫹门却被人打开了,不见一只鸡。他点着油灯爬到祠堂楼上,发现自己家的鸡全都关在一口大塘桶里,他一一放出。原来是半夜的时候,吴林云把那些鸡抓去关在楼上,准备大清早带到街上去卖,不敢抓回去是怕被戏龙伯知道。做完后他看还是半夜,又回去睡了,结果贪睡忘记起来,等他起来时那些鸡早放走了,而父亲没有证据,没想去找他,早下田去了。当晚父亲回来大声对戏龙伯说:“昨晚不知哪只鬼把我家的鸡全都偷了藏到祠堂楼上去,下次有谁再来偷鸡我打死不管!”戏龙伯倒也爽快,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声来主动说:“这没别人,肯定是我那没出息的无赖干的!但我也没办法,都快七十岁了,他才三十几岁,我又不敢打他,我的钱他也经常偷,下次被你抓到尽管打,打死我不管!”
吴林云和父亲差不多高,一米六五的样子,但他膀宽腰粗,块头大多了。他看起像是一头大猩猩,头型硕大,长着一对三角眼,满脸胡须,通体黑毛,身体壮硕,因为好吃懒做,养得一身的肉。他虽然在葫芦村偷东家,摸西家,但也带来了两个好处:
吴林云甚至比他兄弟都要聪明,但他懒到让人无法想像,成不了家这是最大因素。他身体奇脏,几乎可以无限期地不洗衣服不洗澡,天气热时还会去池塘里凉快凉快,天冷就免了,但衣服会经常换,却永远都不用自己动手洗,全靠上天安排,上天想帮他干洗就干洗,想水洗就水洗,他没意见,只要每次都把换下的衣服挂在露天的竹杈上,或日晒,或雨淋,或风吹,或露打,湿洗总会有干的一天,他需要就换上,把身上换下的又挂上去,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那些露天挂着的衣服三五天之后就能把异味除去一部分,下雨时还能洗去一些泥浆。可他的衣服不是晾开挂,而每次都是一坨扣在一个竹杈上,这样不会占位置,影响他家其它人晒衣服。因此这些味道经过长期的积累,发酵,自是有几分奇特,再加上他经常到一些猪栏牛栏之类肮脏的地方过夜,味道就更加难以形容!每当圩日集市上,别人摩肩擦踵,挤得不行,但吴林云身边从来都不挤,没人敢碰到他身上,旁边总很宽松,因为他的怪味早已让人退避三舍,正所谓:不见其人,先闻其味!以至于葫芦村人因此发明了一个专用名词,叫作“林云仔味”!祖母就老说我们兄弟身上经常会有“林云仔味”,说我们北坳有那种风水!村里人都会在小孩不想洗澡时说:“你不洗,身上就会有‘林云仔味’,没有人会和你玩!”这样一说,小孩子保证百分之百地听话,此是好处之一。
他带来的另一个好处是,经常可以让人心情愉快。在炎炎夏日的双抢季节,村民们顶着烈日在田野里或锄草,或犁田,或插秧,时常可以看到吴林云同样顶着烈日和他人聊天,别人做活前进一点点,他在田埂或小路上也跟着挪动一点点,别人迂回干活,他也跟着迂回,满头大汗地和别人海侃,这个样子不只逗得和他聊天的人哈哈大笑,而且看到他的人都显得异常快乐,头顶的烈日也觉得不那么毒了。和他聊天的人故意有事没事地找一些话来跟他聊,一聊就是大半天,他也显得非常乐意,同样经常哈哈大笑,心里充满着优越感,他或许在想:你们在这里累得半死不活,劳动所得只要老子哪天施展一下空空妙手,尽归我有,现在你们累得像头牛,我却悠闲快活,这群奴隶,还不知道是谁娱乐谁呢!于是大家各得其所!
至于饮食方面,那也与众不同,吴林云有一口铝锅,既当锅又当碗,喜欢把吃剩的米饭下一顿放水煮,等到有一点热度就连锅端来吃,在他看来,把熟的米饭还要煮沸来吃是再愚蠢不过的事,烫且不必说,饭粒还缺了嚼劲。于是北坳的人大热天经常可以看到他端一口铝锅,光着膀子站在草坪上,身边围着一大群的鸡,只见他时不时把头埋进锅里,一会儿把头伸出来,一些汤水沿着胡髭往下滴——像猪吃食时下巴滴着泔水一样——摔在黑乎乎的滚圆的长满了毛的野猪似的肚皮上,同时嘴角和脸上也会掉下一些饭粒。有时候吃不完,他就把锅里剩下的水煮饭放起来,可能他又因为偷窃得手,一段时间里去下馆子,钱吃得差不多了才回来,揭开锅一看,原先半锅煮熟的米饭竟然变成了活的,一粒粒全都蠕蠕而动,这让他睁大的三角眼里充满了惊奇!
至于睡的地方,他很是随遇而安的。无论是祠堂,还是猪栏,或者牛栏,这些地方他都是主人,而在家里,就过夜来说,他反倒成了稀客。他的父亲戏龙伯一直想帮他娶门亲,为让他看上去正常点,要把他留在家住,曾经给他买过一床新棉被,他竟然把全部的棉花都扯了当卫生纸慢慢用完。
一天五斤回家吃饭,见到吴林云在我们家厨房门口,掏出下体,上面有脓状的液体。吴林云看到五斤,叫他过来吃奶,五斤虽然年纪很小,但他知道不是好事,没敢靠近,结果吴林云把那些秽物涂在我们家的厨房门上!
邻居江氏家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平、二平和三平,他们兄弟和我们时敌时友,年纪也小不了多少,个子比年龄更加接近,甚至有个别已经反超。这是因为他们吃得好,一个个都长得肥肥胖胖,人高马大,而且一家大小都这样,虽然他们也很贫穷,但他们敢于借来吃。某天中午,我们因为挨了父亲骂,午饭没得吃,黄昏我们又来,可是父亲还在生气,我们又没得吃,就躲在厨房门口那间小屋的屋檐下不舍得离开。我们正饿得慌,这时候胖墩墩的三平端着一塑料碗炒粉干到我们的面前来吃,那粉干炒得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味道不错,五斤见了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对三平说:“给我吃一口吧,就一口,吃不了多少!我爹打我,从昨天饿到现在,晚饭也没得吃,不给我吃一口就要饿死了!啊,我没力了,站都站不住!”说完还把眼睛闭上,身体后倾,装着要倒下的样子,再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啊……死了……我死了……”
刚开始三平还不肯,后来经不起五斤百般肯求和几番逗乐,三平一高兴就把碗给了他,五斤接过碗,半死不活的样子早就没了踪影,他一下昂起头来,竟把那一碗的粉干全倒进了嘴里,把碗还给三平,然后双掌并拢,把嘴里的粉干全部吐在手上,接着哈哈大笑对三平说:“我没骗你吧?就吃了一口,只是不小心把你的粉干全吃到了嘴里!不要哭,你家锅里还有好多,等下再去打,不要跟你妈说是我吃了你的!”
三平见到五斤一口吞掉他一平碗的粉干,原本因为肥胖眯细的眼睛竟然睁得老大,惊异地看看五斤,又看看自己的空碗,他不敢想象五斤的嘴巴看起来小小的,张开竟然有那么大。五斤说完话,一边笑一边对着手上的粉干狼吞虎咽起来!
不仅是三平,一旁的我也惊呆了,没想到弟弟竟有如此本事,也被逗得笑了起来!等五斤吃完,我们就走了,因为我们知道,三平肯定会去告诉他妈的。
果然第二天早上,我们回来吃饭时,江氏正在池塘边洗衣服,见我们来就恶狠狠地对五斤说:“五斤你昨晚抢我妹的粉干吃了?一大碗全被你吃了!”
五斤说:“我只吃了一口,他碗那么小,里面本来就没多少!”
她看瘦骨伶仃的五斤敢跟她狡辩,就资本雄厚地骂道:“瘦精鬼!你家没饭吃吗?你下次再欺负我妹我打死你!”说罢拿起棰衣棒起身作势要来追他。我们飞快地跑了,因为这胖女人真的敢打,她平时看我们跟她的儿子玩不爽就拿棰衣棒来敲我们的脑袋,但胖女人跑不快,每次都我们飞快地逃开了。不只是对我们这样,江氏平时对自己的儿子稍有不满也是用这种又重又结实的棰衣棒往头上敲,于是她的儿子们一律都把脑袋长得尖尖的,以便跟捶衣棒针锋相对,也对她的这一行径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回到家里,五斤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又挨打,原来江氏早就来告过状了。看到父亲黑着脸,我不敢靠近,直到父亲坐下了我才鼓起勇气去盛饭,还边防备着,一有异常就准备跑,所幸没事,我夹了菜端出来吃,自己吃完又去盛一碗出来给五斤吃。我们平时虽然像冤家,但这种时候都会拿出吸血蝙蝠的义气来,只要有一个人能进去吃饭,就不会让另一个人饿着,但是也不敢多盛,只能是一个人的量,两碗,一人一碗吃个半饱,多了就被父亲知道了,那两个人下一顿都会没得吃!
老被胖女人骂成“瘦精鬼”,我们无言以对,就去跟祖母说,祖母对这“婶婶”在母亲喝农药时见死不救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就教我们说:“下次她再这样骂你们的时候,你们就骂她是‘肿精’来回敬她!”后来这样回骂,这位“婶婶”果然无言以对,但恼羞成怒,提着个棰衣棒又来“追杀”我们,而我们早已是周旋的高手,有了提防,“婶婶”对我们也无可奈何。
一次我们在自家厨房里用镰刀在后门门坎上削东西玩,被从屋后经过的豆花看到了,大概觉得稀奇,她高声叫着,要下来和我们一起玩,我上次吃了亏,始终不吭声。然而五斤还没上过当,不知死活,也高声叫着搭理她,于是豆花跑下来了,豆花眼在她家大门口叫:“豆花,回来,别去那!”但豆花没顾得上理,她想要的是五斤手上削出的不伦不类的东西。没想到她刚开口跟五斤要,豆花眼就冲下来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走,临走前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五斤的脸上说:“谁叫你惹我女儿!”然后扬长而去,因为两家鸡犬相闻,相隔不过二十米,她早知道父亲是个草包,打他儿子没事,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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