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白居易的《放言诗》
赠君一法决狐疑,
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
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
一生真伪复谁知。
这首诗本身明白如话,一点也不费解,粗粗想来也无特殊之处,无非话说得尖刻些,理说得深刻些,仅此而已。但是聪明的你想过没有,这首诗是白居易所有诗篇中最为真心裸露的一首,向来谨言慎行,温文尔雅,谦恭有加的白诗圣,也有肆意“放言”的时候,真让人另眼相看。其诗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撕掉了人身上的所有粉饰衣装,让所有人都一丝不挂,使人性所有的荣光与难堪一齐曝光;揭开了笼罩千年的人事黑幕,让人间的一切崇高与龌龊,使所有的卑鄙与堂皇齐晒太阳。
白居易把有万圣之王,万圣先师的人尖周公,同篡位杀君,大逆不道的人渣王莽放在一起,分明要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即大奸似忠和大忠似奸,要找最大奸臣就去万众齐仰的大忠臣里扒拉,要找最奸诈无耻之徒就去人见人夸的老实憨厚中寻觅,要找最荒谬的歪理就要去最为折服人心的真理中揣摩……同时也有意启示我们,人是最复杂的动物,我们看到的人和人事都是伪装齐楚后故意让你看的,我们听到的人和人事也是拿腔作调后故意让你听到的。常言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一半可靠。
白居易为何独具慧眼,洞穿人间。说明了,白居易首先是人性学家,然后才是诗人。人性中的两大特性,一是利己,一是利他,一丑一美,就象镜子的正反两面,完好地统一于一体。当所有人皆利己而不利他时,己存而群亡,己将不久;当所有人皆利他而不利己,群存而己亡,群将不久。当有人大半利己而少利他人,此为“坏人”;当有人大半利他而稍利于己,则为“好人"。芸芸众生则半为己半为他,不好不坏。
孔夫子是老师,也是悲天悯人的学者,尤其是他早于白居易千年就已洞悉人性的美丑,是最早的人性学家之一。只是他老人家怕难堪了所有世人,更为天下苍生万世永续计,没有点破,而是拿着镜子光照能鉴的一面对众人说教,说人本是美的善的,从而引导人类,开始了可能是宇宙史上最为宏大的叙事,否则,把丑的一面放大示人,那么人类可能永无走不出山洞,下不了树。他的“仁学”其实就是“人学”或人性学。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什么三坟五典,什么经史子集,什么汗牛充栋,如果能都搓碎了,淘净了沙士,或吹完了枇糠,剩下的最后一个字还真就是孔先生早就告诉我们的那个“人”或“仁”字。不仅如此,从世界范围看,西方几乎所有的思想学术范畴起初也都以人为元典概念,只是他们的人是真人,我们的人是真仁。从这个角度讲,孔夫子还真是伟而大之人,圣而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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