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落尽又清明

     

桐花落尽又清明

细雨如丝的天气，觉得不打伞也是好的。行走在小镇街道上，看到有学生在招手，唤我一声老师，顿感一天的疲惫劳碌，全都消退。大概有很久，我从未如此这般的平静下来，彳亍在一段回家之路。

       四月倚着微风而来，忽而一想年岁久远，该是有什么花要簇放了。我见过绯红如黛的桃花，也见过一夜飞雪的梨花白，但让我惦念的却是那一树桐花阴。长长的路上，尘世喧嚣，我被花香牵引着走向它。像是前朝由来以久的旧梦，熟稔到我不敢抬头望。

     油桐花开了，在这刹那里，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于是，我来了，带着满面尘埃，来到这棵花树之后，似是经年累月的一次相聚。空气中有柔柔的声音，花落了。它先是在空中以张扬的姿态舞蹈，然后风儿同它伴舞，又狠狠的砸向地面，砸向我的头顶，将我砸得头重脚轻。我的耳畔全都是花的呢喃，不知道是否要向我印证这一种乍喜乍悲的忧伤呢？

    在低低的呼唤声传过之后，整个世界覆盖在雪白的花荫之下了。在这小镇子，还有一棵树，一棵油桐树，一面盛开如锦，一面不停纷纷飘落。这时候，那些花啊幻化成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交织成一幕一幕的回忆。会想到些什么？我不该问自己的。我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可以放进诗经，葳蕤不息，可以放进楚辞，霓裳青衣，可以放进唐诗，去写“桐阴瑟瑟摇微风，桐花垂垂香满空”的字句。

     良久，我肯转身了。在最起初，我遇到我的学生，她以贮藏着的一种盼望的姿态向我问好，也许这只是一场极为平常的相遇，但为此刻，我们都仿佛经历过千百遍轮回似的，才辨认开来。也许，我稍不经意，就错过在风里云里已经坦诚相告着的，那纯真无邪的美好声音。也许，正如簌簌而落的桐花一样，急遽到时间只留给它一个悠长镜头，而我只向它匆匆瞥了一眼，或者这才是对生命中那些平凡而微小的事物最大的辜负。

     周遭车水马龙，我回首依依向她注视，报答她的微笑。在逐渐加深的暮色里，人声花影都已模糊到失去边际，我心中仍有花开的痕迹，在人间轻轻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