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街道上嘈杂的声音时远时近，一段一段的传入陈年的耳中。陈年无限地享受着这种杂乱的声音，像是终于能感受到自己活着一般。
陈年细心的观察着路上行人的举动，尤其是小孩子。他最喜欢看小孩子玩耍，因为在孩子眼里，一切都那么新鲜，每一件事物都能引起孩子的兴趣。
前面一个男孩对地上成队的蚂蚁燃起了兴趣，大概是想蹲下更近距离的观察，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怎么能知道蹲下的姿势。男孩刚刚屈下点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趴在了地上，男孩才不会管地上是否干净，只是觉得看地上这群小动物更舒服了，还顺势爬了两下。男孩的妈妈看到，赶紧把男孩拉起来，拍了拍男孩身上的土，嘴里也念叨着。
陈年瞧着这场景，忍不住露出了笑，又赶紧装作严肃的样子咳了两声，专心的等起了妹妹。
再过半个小时，放学铃声一想起，他就会看到一个满眼笑意的的姑娘朝他飞奔过来。
就像小时候，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每次放学，他都会跑到妹妹教室门口等她，妹妹会隔着窗户朝他做个鬼脸，再指指拖堂的老师。他就会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然后在台阶上坐下等着，等妹妹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从那以后，不论何时何地，不管距离有多远，他都会为他的妹妹敞开温暖的怀抱，同样妹妹也会回给她温暖的笑容。
这一次，他会把三年来攒下的温暖一点一滴的再次送给他的姑娘，他的妹妹。
“铃铃铃”，放学了。陈年心中的期待满到了极点，连心跳都不知不觉加快了。
不一会儿，大群的学生涌了出来。青春的活力展现在少男少女的脸上。
本来陈年站的位置离校门口不算太近，但也是不费力就能找到。从陈年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不停的看他，看这个西装笔挺，站得笔直的帅哥，猜测他的年龄身份。总之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当然也少不了男孩们青春期的打量和不屑。
这一眼一眼的目光，弄得陈年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来回转头。
就在这转头间，他瞥见不远处的校园围墙边，有个扎马尾的女生在向一个男生递情书，两个人都扭扭捏捏的。不过能看出来，两个人都互相喜欢，否则也不会如此扭捏。女生看男生这么长时间都不接下，一气之下，扭头就走。好巧不巧，正好从陈年身边走过。女生抬眼看了看陈年，又回头看看急忙追上来的男生。嘴动了动，手一伸，就把情书扔在了陈年怀里，还没等陈年有什么反应，男生紧跟着把情书夺走了，还瞪了陈年一眼。男生追上女生哄着，还不忘说陈年。你怎么能把情书给那个老男人呢？
听到说自己老，陈年自嘲的笑了笑。
等到差不多人都走完了，陈年也没看到妹妹。终于，陈年似乎认识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可怕的问题，他们可能已经不认得对方的脸。
日出东南隅（1）
都三年了，在他们生长发育最快的三年里，他和妹妹一面都没见过，不认得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一点，陈年迈出了回去的步子，回到不属于他的家。
“哥哥，是你吗？”陈年身后传来一个不甚陌生的声音。
陈年失落的心再次燃烧起来，他的妹妹认出了他。陈年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
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瘦小，比同龄人矮了多半头，跟陈年走时比高不了多少，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像一阵风就能吹跑。由于瘦，眼睛在脸上就显得格外大，陈年不由得摸了摸，竟是一点肉都没有，骨头硌着手。
“哥哥，我是陈桑。”陈桑像是明白陈年这一举动的原因，确定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陈年看到陈桑说话，才回过神来。咽下了来时准备的许多话，艰难的说了句：“走，先回家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期间还是陈桑主动牵上了陈年的手。陈年抓住没有一点点肉感的手，心不禁又缩了缩。
回到家，就看到妈妈坐在饭桌前，桌上是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赶紧去洗手，吃饭了。”妈妈平淡的说，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饭间。
陈桑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才吃这一点，还在长身体呢。”陈年问。
陈桑轻声的说：“我吃好了，不想吃了。”
陈年还想再次追问，妈妈开口说：“从你走后没几天，她就开始吃的很少了，我也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不是身上的问题，我也特意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新鲜的菜，都没胃口。后来就这样了，每顿饭都吃这么一点，我也不管了。”
“什么叫就这样了，你凭什么不管，你看不到她瘦成什么样了吗？有你这样当妈的吗？”陈年气愤的吼道。
妈妈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撂下筷子就问：“我怎么当妈了？我当妈怎么了？你们一个个不都活的好好的吗？你还敢问我，当初要不是你……”
“妈妈，哥哥，你们别吵了，我先回屋写作业了。”陈桑突然站起来插话道。
说完，陈桑站起身回屋了。陈年看了妈妈一眼，也跟着陈桑去她房间。到房间门口，陈桑转身朝着陈年说：“哥哥，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我怕写不完。”
陈年略微尴尬的说：“哦，哦，那你赶紧写，我也回屋收拾收拾。”
陈年回到屋里，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蹲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像落入悬崖，身体飘在空中，一直下坠，却始终不能着地，一颗心就那么落着。
陈年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找出三年前留在这间屋子的烟和酒，又打开窗户，踢掉鞋，光着脚坐上飘窗，望向窗外。恍惚间，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他还是那个混小子，满脸的无所谓，但有一个人，却能透过一切，用瘦弱的身体保护一个混蛋的脆弱。
陈年抽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呵，想不到连抽烟也不会了。
不知不觉，陈年就这样抽了半包烟。等到窗外的灯都熄灭，他放下烟和酒，也不洗漱，就这样带着冰凉的身体躺倒了床上。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他需要让陈桑回到以前的样子，永远的做一个爱笑的女孩，可该怎么做呢？
第二天，陈年准时6点醒来。本来昨天就没喝多少酒，在军队里他也是严格准守纪律。想到这，他不禁笑了笑，没想到军队还真改变了他。
昨天他已经想清楚，只有他才能让陈桑回到陈桑原来的样子。所以，他要让小桑看到以前的自己。
吃过早饭，陈年就对陈桑说：“小桑，等会我们出去玩吧。哥哥都三年没回来了，你陪我出去转转。”
“嗯，哥哥好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