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兰陵王大喝一声,继续灌注力量,竟然将瞎子的剑生生地从中间一分为二,瞎子急忙用拐杖格挡,退后数步。高长恭方要继续进攻,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其中又夹杂着“好,好,好……”的声音。兰陵王转头一看,只见一人从院门走了进来,而瞎子听闻后,立刻施展轻功退到了此人身后,微微颔首,似乎对此人很恭敬。
只见此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华贵,面无胡须,他边鼓掌边说道:“好好好……久闻兰陵郡王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佩服、佩服!”
四人惊骇,兰陵王才出来五日,怎么消息走漏的那么快?
阳士深喊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认得我家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向兰陵王说道:“王爷,多年不见,可还认得在下?”
高长恭仔细看此人的脸,惊道:“你是御林军总管骆提婆,骆将军。”
骆提婆拱手笑道:“没想到王爷还记得在下。”然后转头向瞎子道:“你总是说不服兰陵王,觉得兰陵王武功低微,今日交手,可还满意啊?”
只见瞎子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目居然睁开了,无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还藏着莫名的兴奋,看上去异常可怕。瞎子道:“没想到王爷居然进展如此神速,已非当日皇宫中那个养尊处优的小王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说罢仍然双目紧闭。
四人又同时大惊,难不成这个来历不明的瞎子也曾经在皇宫待过?也曾见过兰陵王?高长恭仔细回忆在皇宫的日子,又瞅了瞅瞎子的脸,确认是否见过他。
高长恭道:“骆总管您不在邺城保卫皇宫,却来到兰陵,还派此人打伤我的手下,到底是何用意?”
骆提婆道:“在下之所以来兰陵,的确是因为有要事和郡王商议。在下早就知道,王爷您已经退出前线,正往兰陵赶来,而进入兰陵地界前必然经过此驿馆,故提前来此地等候。”
高长恭道:“如果骆总管真的有事,派一人前来传话即可,为何还要亲自前来?”
骆提婆道:“因为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在下才亲自前来。”
高长恭道:“既然骆总管早就到了此地来找本王,为何迟迟到现在才现身?”
骆提婆道:“请王爷恕罪!在下虽然也很想早点进来拜见郡王,但同时也不想错过我大齐第一武将和我大齐第一御前杀手的精彩对决啊!”
此话一出,四人又吃了一惊。尉相贵捂着发疼的伤口望着瞎子说道:“难道这就是传闻中,以七十三路‘迅疾石光剑’著称的大齐第一御前杀手——刘桃枝?”
刘桃枝此时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喃喃道:“乱世天下,强者为尊。王侯将相,多死我手。”
高长恭心下大惊,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这等人物。这刘桃枝本是南朝吴中人士,双目失明,但听觉极为灵敏,还练得一身好剑术,而且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后来为避仇敌,流落北方,投靠神武皇帝高欢,为高欢铲除异己,甚得高欢器重。高欢死后便一直为大齐皇族效力,身仕多朝。他也参与过争权夺位的宫廷争斗,谁有权有势就投靠谁,谁给他好处就为谁卖命。因此死在他剑下的,有别国的,也有本国的。既有武林人士,也有朝中大员,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高长恭对刘桃枝说道:“原来前辈乃我大齐的高手,失敬失敬!但本王和本王的属下与前辈无冤无仇,若前辈想讨教,尽管言明便是。为何明明知道本王前来,还故意以恶语相激,蓄意挑衅,伤我属下?”
刘桃枝道:“我有个规矩,剑每次出鞘,不饮人血,绝不还鞘。若不是看在他们几个是郡王的属下,我早就取了他们几个的性命,又岂是仅仅伤他们那么简单?”
骆提婆道:“好了!郡王,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就来谈正事吧!请郡王跟我来。”于是一人走进驿馆,然后转身对刘桃枝说:“你先在外面守着。”刘桃枝微微点首,然后施展轻功,腾空飞起,直奔屋顶。然后骆提婆走上二楼,找了一间客房推门而入,高长恭和三名属下也随之进入。骆提婆转身道:“此事非同小可,只能和郡王一人商议,请郡王暂时让三位将军退下。”高长恭看了看三人,以目示意,让他们退下。三人随即出了屋,并把门关好。
高长恭道:“不知骆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骆提婆道:“在下此次前来是要告诉王爷一件朝中发生的大事……”
高长恭心想,难道还有比朝廷罢免他的兵权还要重要的大事吗?
骆提婆继续说:“……三日前,宫内传来消息,乐陵王意图谋反,已经被皇上杀了。”
高长恭一听此言,心头一震,说道:“你说什么?乐陵王谋反?这怎么可能?”
骆提婆道:“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乐陵王之死,是家母亲眼所见,当时皇上用刀柄砸死乐陵王,血流遍地,后又弃尸水池。当时啊……整个池子都鲜血被染红了。”
高长恭听他说得那么具体,还那么惨烈,想必所言不虚。然后说道:“乐陵王虽然已经位列王侯,可他年仅八岁,从未参与政事,又整日待在宫中,不与朝臣见面,怎么可能会谋反?”
骆提婆道:“郡王不必激动。在下和郡王一样认为乐陵王谋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三人成虎事多有,皇上生性多疑,若有人在皇上身边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再不可能的事情皇上都会信以为真。”
高长恭问道:“那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
骆提婆哈哈大笑,说道:“王爷难道连这个还猜不到吗?您难道忘了这次兵权被免是拜谁所赐?”
高长恭道:“难道又是和士开?”
骆提婆道:“王爷您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回宫,所以很难了解朝中状况。自皇上登基以来,便对这和士开百般宠幸。和士开也仗着皇上的声威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到现在连皇亲都不放在眼里……王爷,这和士开如此肆无忌惮地把持朝政,您难道就不痛恨他吗?”
兰陵王沉默,随即说道:“……骆将军此次前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将这一噩耗告知本王,别无他事?”
骆提婆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高长恭,说道:“王爷可认得此物?”
高长恭接过一看,是一玉玦,随后心里一惊,说道:“这是斛律将军的……”
大将军斛律光有一对传家玉玦,一块送给他的长女,另一块送给他的幼女。他的长女嫁给太子高纬做太子妃,幼女嫁给乐陵王高百年做乐陵王妃。
骆提婆说道:“乐陵王死后,乐陵王妃伤心欲绝,上吊自尽。恰好负责收拾王妃遗体的正是在下,当时王妃的手紧紧攥着此物,在下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王妃的手掰开,将它取出的。可见王妃当时是有多么想念斛律将军啊!”
高长恭内心感到一阵酸楚,想斛律光将军戎马半生,为大齐立下无数功劳,他的家人理应享受荣光,没想到他的幼女还未成年便遭受变故、撒手人寰。
骆提婆继续说:“在下知道,王爷和斛律将军一向交好,就擅作主张,将此物带来,交给王爷。在下也希望王爷能将此物早日交给斛律将军,让他早日得知实情——并且告诉他,害死他女儿的是谁。”
高长恭道:“这不可以,斛律将军现在正和周军交手,若他听闻这个消息,必然会伤心欲绝,导致分心。还是等周军退了再告诉他吧!”
骆提婆道:“难道王爷还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吗?……好!那么在下就提醒一下你。和士开操持国柄,家母都看在眼里。若照这么发展下去,我大齐的江山迟早要亡在和士开手里。家母早就想除掉和士开,奈何和士开现在过于受宠,大臣们纷纷依附,宫里面还有胡皇后做他的内应,要想削弱他的权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除掉和士开这个毒瘤就只有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骆提婆停了,高长恭于是用冷峻的目光盯着骆提婆,和他四目相对,问:“什么办法?”
骆提婆道:“满朝上下,最忠心为国,不顾个人安危的,莫过于段刺史、斛律将军和郡王您,而其中的斛律将军手握重兵,郡王虽然兵权被免,在军营中仍然有很强的号召力,也相当于手握重兵。如此一来,郡王和斛律将军何不择日起兵,开往京都,以‘清君侧’为名,兵谏圣上,让他除掉国贼和士开?”
高长恭喝道:“大胆!你这是唆使我谋反。”
骆提婆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们此举也是为了除掉皇上身边的小人。王爷这么做看似忤逆了圣上,实际上是为天下除去一害。天下人知道了,还会称赞王爷您呢。”
高长恭道:“我高长恭出身卑微,却承蒙皇上恩泽,委受军务,位列王侯,封妻荫子,享尽富贵。皇恩如此,本王理应尽忠报国,为主分忧,怎能反而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骆提婆道:“王爷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您难道忘了,皇上罢免您的军务,让您返回兰陵,不是让您歇着,而是让您找一位仙翁。王爷您可曾想过,如果您找不到仙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高长恭说道:“本王的一切都是皇家给的,所以本王理应为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本王果真找不到仙人,皇上要治本王的罪,本王也认了。本王宁可堂堂正正地死去,也不会不忠不义地活着。”
骆提婆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我本以为郡王乃当世英雄,今日一见方知谬矣。没想到郡王是个如此食古不化、不知变通之人。”
高长恭说道:“本王是不是英雄,那是后人说了算的。本王只知道,现在大齐江山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周军不断扰我边境,杀我百姓。若此时我大齐再生内乱,那便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大齐国弄得个四分五裂,对百姓没有一点好处,只会让奸人得逞,小人得利。”
高长恭边说着,边用冷峻的目光盯着骆提婆。骆提婆感到一股寒意,仿佛觉得方才兰陵王说的 “奸人”“小人”就是他。
于是骆提婆向外走去,打开屋门,背对着高长恭说道:“在下好言相劝,没想到郡王却如此不领情。既然如此,在下也只好告辞了。”
高长恭看着骆提婆向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然后转头说道:“忘了提醒郡王了。其实家母也早就预料到了王爷不肯合作这一情况,即便是王爷不帮忙,凭着家母手眼通天的本事,除掉和士开也不在话下。到那时候郡王可要好好考虑考虑,这朝堂究竟应该是谁的天下。”说完就去出屋门……
阳士深,尉相贵,尉相愿三人出了郡王屋门后,尉相愿便一直在门外偷听高长恭和骆提婆讲话,而尉相贵和阳士深则坐在楼下,阳士深担心刘桃枝对他们不利,坐了不久便走到院子中闲逛,以此来盯着屋顶上的刘桃枝。尉相愿在门前偷听了一会儿,听到骆提婆要离开,为了不被发现,慌忙走下楼梯和兄长坐在一起。过了片刻只见二楼的屋门开了,骆提婆面无表情地出屋,下了楼梯,连看都没有看尉相愿和尉相贵就出了驿馆。出了驿馆后,抬头朝刘桃枝喊:“该走了!”喊完后刘桃枝跃了下来。二人一齐走出院子,随后便听到了马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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