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冷下来,带着肃杀之气,黄沙夹着风的怒吼,满地乱走,势必要撕破这塞北的苍穹。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甘肃饥荒,巡抚诺敏为补官库亏空,不惜搜刮饥民,百姓流离失所。
冰冷的身子竟然有了一丝暖意,我以为魂归西方极乐,不再苦于饥荒,睁眼却看见一团篝火在黑暗里熊熊燃起,似不甘寂静的鬼魅。一个男人刚毅俊朗的脸庞在火光映影中熠熠生辉。
“十四爷,这姑娘醒了。”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打千儿禀报。这位十四爷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只叫随从给我灌了一碗马肉汤,又兀自陷入了沉思。
我叫乔引娣,甘肃人氏,贱民出身,来到世上十七载未见过父亲。听母亲说,父亲是京城大户人家,曾给母亲留下一个锦囊。逃难前,母亲将锦囊交与我,叮嘱若非性命攸关不可打开锦囊。几日前我与母亲走散,母亲生死未卜。前夜大雪,我寻得这破庙避寒,不想体力不支晕死过去。如今十四爷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此便跟了十四爷。
次日,十四爷一行人上路,我跟在队伍里,不用问去哪儿,只要跟着这个人就好。一路上,十四爷神情悲戚,对随从冷眼相对,似一头被关入牢笼的困兽,漆黑的眸子里时而闪现灿若星河的光芒,时而又凄然的黯淡下去。我并不多问,跟着行了十多日,竟至紫禁城。
朝堂上,皇帝身穿明黄湖绸九龙六爪花袍,浓重的剑眉微微扬起,声如洪钟,“十四弟别来无恙,边塞战功显赫,擢升大将军王。”原来十四爷即当今天子的同母胞弟允禵。十四爷谢恩,天子道乏退朝,与普通君臣无异,并无手足亲近之感。
康熙新丧,十四爷奉命回京奔丧,却不准带一兵一卒,一路的随从皆由雍正钦点。
进京不过一月,寒气未褪,雪花时时飘撒在紫禁城上空。八爷邀十四爷相见,我在将军府等十四爷归来,黄昏时分他终于出现在将军府门口,解下猞猁猴皮斗篷披在我身上,意气风发,“引娣,我定赠你一片江山。”清秀的脸上,目光如鹰。我怔住了,心跳漏拍。有人谣传先帝遗诏原为“传位十四子”。
在将军府几年,十四爷如处囚笼,一直郁郁不得志,尽管八爷等欲扶持十四爷取而代之,江山依旧被雍正坐得稳稳的,八爷党的势利,一天一天被雍正铲除。
太后薨,十四爷开始整日饮酒,我执壶伺候在侧,恨不能排解其忧愤。粘竿处,雍正的死士,结队而来,说是奉圣谕请大将军王去太庙守陵。十四爷夺过我手里的酒壶狂饮,饮毕狠掷酒壶于地,“没想到太后一去,他就开始动手了。”夏至将至,蝉歌如雨,将军的手却是冰凉。
大将军王自从归京就名存实亡,手中已无调遣一兵一卒之权,如今奉命移居太庙,连个熟悉的面孔都难遇见。“引娣,就在这太庙也好,不理会那些纷扰。害你跟我吃苦,你可会怨我?”“将军就是我引娣的江山。”我巧笑倩兮,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
春风十里,太庙也有了些许生气,十四爷扎起了纸鸢。九爷派人传信,我看见十四爷眸里又燃起猛虎般的火焰,“不去趟一趟,哪里知道水的深浅。”十四爷将纸鸢的线交到我手里,纸鸢奋力想挣脱缚绳,最后却是绳断鸢毁。
将军前脚出门,粘竿处侍卫后脚就进了太庙,手里拿着所谓九爷的信件,“大将军王身边有八爷党亲信,末将奉命搜查。”将军从外面赶回来,他并没有见到九爷,心想不妙,随即返回,没想到雍正速度这么快。
“我想留一个人”十四爷压制着心中怒火,“乔引娣”他指向我。“恕难从命”侍卫面不改色。
母亲曾说,若关乎生死,便可打开锦囊。我颤微微打开跟了我近20年的劳什子,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将军不必为引娣求情,引娣此去,必当护将军周全,若能从愿,死得其所。”我和其他下人一同被押走,临走前向将军俯身行礼,笑容淡定,十四爷一定要记得我笑的样子。“雍正,你一定要至我于死地吗?”十四爷仰天长叹,弹下男儿泪。
雍正亲自审问叛贼,他穿着玫瑰紫挂面玄狐巴图鲁背心,脚蹬黑锻千层底靴,天子威严显露无遗。
“皇上,奴婢有罪,但请放过大将军王。”雍正没想到我会说话,余光扫过来,寒气逼人。“你是哪里人,似有几分面熟?”“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见过奴婢。奴婢正是给十四爷传信的人,奴婢伏罪,请放过十四爷。”我双膝跪地,不卑不亢,也不避讳,直视天子尊容。雍正轻轻扯动嘴角,轻蔑冷笑,区区奴婢,竟敢跟天子谈条件。
我缓缓摘下脖子上母亲留下的信物呈给皇上,"禛"字刺绣太过晃眼,雍正目瞪口呆,半晌,命侍卫将我带走。
十四爷,引娣被流放到天涯海角,雍正念及父女之情,答应我保你平安,但终生不能与你相见,“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十四爷不必寻我,珍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