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若遇到难题总会和母亲哭诉一番,在母亲的教导下养成了我听话软弱的性格,不会淘气的我总成了传说中的别人家的乖孩子。小镇地方小,学校小,我的成绩还算不错,童年便一直顺风顺水,在童真可爱中到了初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不例外。我家这本经难念在母亲良善,处处为整个家为了我还有后面出世的弟弟着想。父亲不一样,常混迹与麻将桌和酒馆,江湖气息浓厚,原本江湖应当最讲义气仁义,偏偏他极好面子,总伙同兄弟四处赌博喝酒。父亲脾气不好,尤其酒后便大吼大闹甚至掀桌摔瓶,镇子里的人知道他德性不好,常客气讨好应付着。父亲便觉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外赌博玩乐便更一发不可收拾。事务靠母亲一人操持着,一切开销便都压在母亲小吃店中。
起初镇子周围有几家矿场,平日里车辆行人来往,母亲的小吃店生意还算红火。后来矿山挖得差不多了,矿场也倒闭了,据说有几个老板还负债逃到了国外,一大批员工因此失业,很多人无奈纷纷开始外出打工。一些人尝到了大城市的甜头,逢年过节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回乡,举手投足都带城市不一样的气质。就这样镇子上的人便越发少了,来往的车辆也少了,如今回家走在街上,那样的冷清寂静与十年前的热闹比起来确实让人感叹,儿时的热闹就滞留在回忆中了。
镇子冷清下来,母亲的小吃店生意越发难做了,记得那年夏天,夜晚暴雨停电,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很久才能听到一辆汽车飞驰过的呼啸声。周围其他商户早早关门了,我点着蜡烛在母亲的铺面写作业,整个街道就只有我桌前的蜡烛亮着。前不久做的牛肉臊子馊了,母亲只有把它倒掉,隔着墙再加上大雨打在彩钢瓦上的噼啪声,我也能听到厨房里母亲的叹气,那么沉。一向节约的母亲始终觉得可惜,扣了中央的一块给自己炒饭吃。记得那天晚上我的蛋炒饭蛋块又大又足,母亲始终不让我吃她的臊子炒饭。
后来,母亲生下弟弟,压在那间小吃店的担子变得越发沉重。母亲从医院抱着弟弟回家的那几天,父亲特别高兴,张罗着弟弟满月办酒请客。那几天父亲的兄弟,牌友纷纷来道贺,父亲竟坐得住没有去到酒馆麻将桌前吼三喝四。现在想来应当是母亲到医院的花销,小吃店又无人打理,没钱吧。
满月不久,母亲背着弟弟便开始着手营业小吃店。有了弟弟不只是多了一张嘴而已,奶粉,尿布,婴儿用品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照顾一个小宝宝更是在透支母亲的精力。母亲弯腰捡东西渐渐变得费劲,直起腰杆后还要向后仰一仰,用手捶捶腰才显得舒坦些。有次蹲久了起来还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走。我知道母亲老了,心里担忧,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父亲常和母亲要钱,母亲认为家里有两个男孩,以后必定是要花钱的,就算家里开销大,也是要存些钱为孩子做打算,便不给。起初父亲只是小小闹一会儿,不想有天竟动起手来。那时我初三,平时住学校,有次放假回家看到母亲眼睛周围的淤青,便要到父亲那边问问清楚。母亲把我拽到厨房制止我,说每家夫妻总会有些不和,让我好好专注于学习,她没事的。想那时是又怂又傻,竟也就此作罢。
直到中考前一周周末回家,父亲在外打牌,母亲迎我回家。这次母亲见我没有接过我的书包,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手脱臼了拿不起重物。到家母亲把我叫到房间,问我要是她离开家会不会影响我考试,她和我说她想离开家到外面打工,让我放心学习,她有钱可以供我上大学。那天母亲说话时的颤抖透着强忍的哭腔,我知道她的委屈。那瞬间,我觉得有些重,仿佛有东西压在肩上。我告诉母亲,她离开不会影响我的,我一定会读好书,让她过上好生活。不知为何,我说话时,心中无比坚定。这份承诺,永远铭记于心。
后来母亲没有离开,依旧经营着小吃店,推着家庭这辆车往前走。从此以后,遇到困难,我都会想起这份承诺,咬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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