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爸爸的抉择
英子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妈妈。王芳在黑暗里红着脸，思索着用什么话来解释这件事最合适。此时，李新华坐了起来，说：“英子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小朋友和你一起玩捉迷藏吗？刚才那个黑色的东西不是怪兽，是爸爸妈妈请来的送子娘娘。”
英子停止了哭泣，抽噎着问：“送……子娘……娘……是谁？”
李新华用手肘顶了王芳一下，王芳会意，说：“送子娘娘是一个可厉害的人啦，如果你看到她到我们家来了，那就证明她同意送你一个小朋友和你一起玩了。”
李新华补充道：“你刚才真的看到送子娘娘了吗？爸爸妈妈怎么没看见。会不会是英子骗爸爸妈妈的呀？”
英子把嘴一嘟，说：“没有！我就看见了，就是送子娘娘！”
王芳说：“那肯定是送子娘娘看我家英子既听话又可爱，所以专程过来给你送小朋友来了。”
英子转哭为笑，说：“那小朋友在哪里呀？”
李新华说：“小朋友可不是说来就来，送子娘娘第一次来，都是来考验诚心的。如果送子娘娘知道英子真的很想很想要一个小朋友，那要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把小朋友送到英子面前的。”
王芳指着天花板，说：“英子，你看，说不定送子娘娘就在这儿呢，你快给送子娘娘说说，你是多么想要一个小伙伴。”
英子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送子娘娘，送子娘娘，如果你送我一个小朋友，我就答应把我所有的玩具和零食分他一半，你就答应我吧。”
王芳和李新华听后，相视一笑。
不出十分钟，英子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三个月以来，英子总共见到了三次送子娘娘。她都差点以为送子娘娘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了。
直到有一天，她和爸爸刚一到家，就看到妈妈拿着什么东西兴奋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待王芳走到他们面前，英子才看清，妈妈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细长的小纸条，纸条上分布着各种颜色的线条。
李新华见状，嘴巴大张，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王芳紧闭着双唇，睁大了双眼，狠狠地点了几下头。
英子看到爸爸妈妈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激动。
王芳这时才蹲下身来，将手中的小纸条放到英子的面前，说：“英子，你数数，这个小纸条上有几条红线呀？”
“一条、两条，两条。”英子数了数说。
王芳说：“对啊。”
“妈妈，两条红线是什么呀？”英子疑惑地说。
李新华抢在王芳前，回答道：“一条红线代表着送子娘娘不同意送你小朋友，两条红线就表示送子娘娘同意啦！”
“真的吗？”英子跳着问道。
王芳看着英子，又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耶！我终于有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啦，”英子一边跳一边接着问“那他什么时候来找我呀？”
王芳掰着手指算了算，说：“等你四岁的时候，他就来找你啦！”
“那我还有多久才四岁呀？”英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新华说：“英子呀，爸爸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看你妈妈的肚子就知道了，等到妈妈的肚子长得像西瓜一样大了，就表示他要来找你啦！”
英子一听，赶紧跑到妈妈的肚子前，指着王芳的肚子说：“肚子呀肚子，你要快点长大，明天就变成个西瓜！”
王芳与李新华听完英子说的话，捧腹大笑起来。
又是四十周转瞬即逝，英子刚过完四岁的生日，王芳的肚子已经长得有西瓜大小。
这天，李新华陪王芳到医院做产检。
来到超声室，王芳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只见医生在仪器上涂了些耦合剂，然后就将仪器放到了王芳的肚子上。王芳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但让王芳紧张的是，这次的检查似乎比以往的检查费时都更久。她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几分钟后，医生轻轻扯了几张纸放到王芳手边，淡淡地说：“可以了，这有纸，自己擦一下。”
王芳一边擦一边问：“医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回答说：“我们只负责检查，具体情况还是要问医生。”说完，医生又向外喊道：“家属进来扶一下。”李新华听到声音，立即跑了进来，搀扶着王芳下了床。
拿到超声报告单，王芳看了看上面的数据，但似乎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李新华赶紧又搀着王芳找到了医生。
医生接过李新华递过来的单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新华与王芳对视了一下，显得很紧张。
“有什么问题吗？”王芳问。
“问题倒也不大，但还是要提前给你们讲清楚。”医生说。
王芳夫妇睁着大眼等待着医生接下的话。
“首先，胎位不正。其次脐带还是绕剂一周。最后，胎儿的头围比较大。”医生说。
“那怎么办？”王芳着急地问道。
“建议剖腹产。不过是顺是剖，还是要征求你们自己的意愿。”医生又说。
“顺产有风险吗？”李新华问。
“嗯，当然有。只要手术就有风险，”医生对着电脑，看了看王芳的档案，又说“根据你的情况，胎儿这个头围，要顺也可以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能顺产下来。不排除顺转剖的可能，主要还是看你们怎么想。”
“剖？”李新华试着问王芳。
王芳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思考。
其实李新华之前就在手机上查过，顺和剖看似都是生，但却有很多不同。说到底，能顺谁也不想剖。毕竟那才是人类正常的生产方式。而且，他也很清楚，王芳一直不想在自己的肚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
眼看王芳还是没说话，李新华又说：“不行还是先顺。”
王芳眨了眨眼，又思考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李新华搀着王芳来到停车场。李新华打开轿车的侧后门，扶着王芳往里进。王芳刚踏入一只脚，正当要踏第二只脚的时候，肚子里的胎儿突然蹦跶了起来，王芳感到一袭阵痛，向下躬下了身，这一变动影响了王芳的动作，后脚被车门踏板一绊，向前扑了下去。好在王芳反应及时，用两手撑住了后排座垫，没有挤压到胎儿。
一阵虚惊过后，李新华发动了汽车。
回家路上，王芳的不安越发强烈。她问李新华：“老公，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新华看了看后视镜中的妻子，说：“别太担心。生英子的时候不也满了40周吗，而且当时医生也说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只是这次这个头比较大而已。”李新华又看了看妻子，笑着说：“都说头大聪明，你应该高兴才对。别怕，凡事有老公！”
王芳听着李新华的安慰，心中的忐忑并没有减少多少。
又是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王芳再次在家中发作了。
小轿车呼啸而过，王芳直接被推进了待产室。李新华等在门外，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紧张，而这种紧张，比生英子时更加强烈。
七八个小时后，王芳的宫口终于开到了十指，她第二次被推进了产室。
产室内，王芳躺在产台上，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这些景象都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第二次孕产，此时的王芳反而没有了白天的紧张。
产室外，天早已大亮。只见李新华把烟掐灭，将烟头扔到了满是烟蒂的地上，然后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他抬起手看了看表，计算着时间。他知道，从王芳被推进待产室到现在已经十小时了。这十小时，李新华不停地做着“坐、起、走、抽烟、坐”的循环。
此时，在过道的另一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只见她提着一个塑料袋一瘸一拐地向李新华走来。
“妈，说了不用了。”李新华站起身，对母亲说。
“你一个人守了一夜了，还没吃饭，先把饭吃了。”母亲将塑料袋打开，取出里面的保温盒递到李新华手中。
“你腿脚也不方便，我在门口买点就可以了。你赶紧坐。”李新华退了一步，把座位让足了空间。
母亲坐了下去，示意李新华坐到她旁边。
待李新华坐下，母亲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十个小时了，还没消息。”李新华的表情很僵硬。
也许是看出了李新华的不安，母亲安慰道：“再等等，二胎一般要快些，应该马上要出来了，别担心。”
就在这时，果然从产房里跑出来一个女护士。李新华捧着饭盒冲了过去。
“生了吗？”
“你是王芳的家属？”
“是。情况怎么样了？”
“首先请你冷静，我要告诉你一个紧急情况：产妇现在出现羊水栓塞，情况很紧急，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但产妇的危险更大，我们正在全力救治，但不排除出现二保一的情况，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护士说完，转过头又跑了进去。
李新华一听，全身一乏，手中的饭盒极速坠下，重重砸向地面，发出一记沉重的响声。
这响声好似死神的嘶吼，拉出了男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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