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是全世界离海最远城市,若不是连绵2000多公里的天山山脉 ,怕是会成为一片沙漠翰海。不知梁羽生是否来过天山,他书中天山派的大侠都是住在雪峰之巅,当你真正来到这雪山之巅才会知道,这山巅上是多么的荒凉和险峻,而当你站在山巅像下望去,才能揭开天山的神秘面纱,看到它那娇美的脸颊。
天山北坡的冰川融水,汇成了一条条河流滋养孕育着北疆的千里沃野,由于这段天山位于乌鲁木齐南部,乌鲁木齐人统称为“南山”。从最东端的苜蓿台子开始往西是水西沟、板房沟;到白杨河的南台子、白杨沟、菊花台;再到最西的头屯河流域的小渠子、谢家沟、庙尔沟。这片广大的山地遍布原始森林,河流众多,平坦的山坡顶部多为开阔的高山草甸,是优质的天然牧场,也是乌鲁木齐市民夏季避暑纳凉、冬季滑雪休闲的旅游胜地。
在内地飘泊20多年的我,2013年终于回到了故乡,有幸媳妇娘家是谢家沟种羊场的职工,在妻哥和朋友的帮助下,在谢家沟买了一所当地牧民废弃的院落。第一次看见这个院落大约占地有一亩多,位于河谷北面的山坡上,房屋面积不小有100多平米,是砖墙、木梁泥顶,屋顶部分已经坍塌露着光,门前的院落大约有400平米,平坦开阔、阳光充足,有三颗大杨树遮住了些许阳光,带来几片荫凉,整个院落房屋都因长期无人居住显得破败不堪。南面坡下就是公路和河坝,河是谢家河,最宽处也就2米多,水量不大却润育着这条十几公里长的山谷,在前方不远处流进头屯河。河坝里长满了野生的杨树,郁郁葱葱的蔓延在整个河滩。河坝南岸是一片很陡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灌木,山坡很高挡住了院落南面的视线。院落西边和西南边极为开阔,能看见15公里外的连绵不绝的群山。院落东面透过牧民邻居的院落也可以看见远处东面的松林坡地。北面是一面4米高的陡崖,陡崖上面的坡地上还居住着一户牧民。我和妻环顾了许久这个院落,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三万六干元成交了。
初从内地回来,没有马上修整这个院落,先是把在市区的房子精心装修好,才开始计划着开始改建这个南山小院。2015年的5月1日开始动工 ,第一步是将原来的木梁泥顶全部拆除,不拆不知道,一拆吓一跳 ,四五米长的原木梁就有40多根,300多根细椽子,光拆下来的木头就堆了半院子,掉下来的泥巴运走了用了20个拖拉机。拆完后用钢梁、檩条重新搭建了新屋顶,换上了鲜红色彩钢板顶,四个工人师傅干了一周, 眼看着破败的房子有了生机,周围的哈萨克邻居也都纷纷来观望,有的询问工程的造价、有的希望打些小工来补贴家用、房屋相邻的邻居询问着小院的规划是怎样的,很快我已经能叫出所有邻居的名字和他们小孩的名字了。西边的邻居是一位寡居的母亲带着2个上学的孩子,平时在乌鲁木齐打工,很少回山上,和我太太聊了一会,就直接把她家的钥匙给了我们,这一下解决了我们的许多问题,在施工阶段让我们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让我们感激万分!
屋顶换完后,我们就开始筹备第二期的工程,主要是土建的基础工程 ,找好了工人购齐了材料在盛夏来临前开工了。山区的公共卫生条件很差,牧民基本上是在院子里搭一个简单的旱厕,也没有下水,按妻哥的设计,在房屋后院挖了一个4米深的渗水坑,坑底铺满石头,上面座了一个塑料井身,接好下水管通进房屋,解决了下水问题。房屋的格局稍作改动,在入户门处增设了厨房和卫生间,东西二面是2间近40平米的房间。所有的墙体全部重新抹平、门窗全部换新 、水路电路重新改造。地面怕山里潮冷,用塑料布垫底后加铺了3厘米的挤塑板保温,重新打了水泥地平,在两个房间里各砌了一个12平米的大炕。
400平米的院子被分成二个区域,东南角加盖了一间12平米的杂物房,杂物间东墙向北延伸了四米建成了一个有两面墙的室外厨房,厨房北面用拆下来的房梁搭建了一个30平米的凉棚。整个院子东面200平米的地面用石材和水泥砖全部硬化,西面的土地准备平整后种植草坪。房屋周围的散水全部重新找平加宽,房屋北墙又加做了厚厚的保温层。土建的4个工人干了近一个月,我也陪着他们先感受了一个月的山民生活,乌鲁木齐的亲戚朋友听说我在南山修房子,也都驱车来看我的小院,来了的都不想走,没睡的地方就在坡下的河坝里搭账蓬,白天满山遍野的采蘑菇,晚上在河边弹琴唱歌、喝酒吹牛,我的哈萨克邻居也跟着我的朋友们成天混在一起,夜晚冬不拉和吉他的琴声敲击着原本寂静的山谷,让整条山谷弥漫着快乐。
基础土建完成后,房屋的内部又陆续开始装修,终于在十一前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我和妻后期也没有再请工人,自己动手清理整个院子。我将原来冲南的砖墙用钢丝刷清洗干净,刷上砖红色的户外漆,门框窗框也用白色户外漆刷新一遍,整个房屋顿时焕然一新。堆在院里的椽子也被我利用起来了,我将椽子全部锯成了一米八高,在院子东面搭了15米长的整齐的篱笆当作东院墙,看起来颇有了农家小院的感觉。
随着秋意越来越浓,东面河坝里的的绿色慢慢被一片金黄替代,半山的灌木被秋色染的鲜红,衬在远山云杉的墨绿中,天空使终是湛蓝的,更远更高的缥缈峰山顶已迎来了初雪,一切都被秋日的斜阳懒懒的照耀着,一切都静静的生长着、调谢着,只有谢家河的水还在呜咽呜咽的唱着那曲千万年不变的奔向远方的旋律。某个早晨推开房门,院里铺上了一层薄雪,西方的远山已经全白了,河坝里所有的色彩又被白雪薄薄的盖了一层,像是一幅原本色彩斑斓的油画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纱,有两头览食的牛不经意走进这画里,啃食着秋的金黄。寒风告诉我这一季的灿烂就要结束了,看着自己精心改造的小院,我和妻恋恋不舍的和它暂别了。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乌鲁木齐的冬天是那么的漫长,大部分的时间都被雾霾占据着,见不到几个晴朗的天,我和妻一直被那80公里外的南山小院牵绊着,元旦前,我们决定上去一次,看看冬天的小院。车走出乌鲁木齐15公里后,天空变得越来越透亮,当行驶到25公里的永丰乡后,湛蓝的天空又回来了,白茫茫的原野一片宁静。越往南走远山越清晰,路边的大河坝(头屯河)河道上结了一层薄冰,河水在冰下惯性的流淌着,河道上升腾起一些水汽弥漫在河坝里,河边的树上因为水汽凝结了一片片的雾淞。刚拐进谢家沟的路口,公路卧满了晒太阳的牛羊,慵懒的不愿意让开道路,小院里积满了厚厚的雪,有十几只羊在凉棚下晒着太阳,我和妻赶了好一会才将羊赶出院子,地上留一层羊粪,看来明年一定要把院子的栅栏围好,要不就成它们的小院了。
我在院里扫出一条小径,妻在屋里生火,由于整个房屋和火墙都是冰冷的,烟气无法从烟囱出,满屋都是浓烟,烧了近一个小时后,烟囱才慢慢的开始冒出一缕缕青烟,屋内的烟气慢慢散尽有了一丝暖意,炉火越来越旺呼拉拉的燃烧着。新疆的冬日很短的,约下午17点,太阳就下了南面的山坡,原本暖暖的阳光没有了,山间的寒气迅速袭来,院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只有屋内的炉火旁才有热气。看来屋内冻的久了,我和妻不停的添着煤,火已经很旺了,火墙摸着也烫手了,但离火墙2米的地方仍然是冰凉的,想把整个屋子烧热看来是需要时间的,我和妻只能把一张小床尽量的靠近火墙睡下,早上起来时炉火快燃尽了,火墙也只是温热的了,房里40平米的空间太大了,我和妻都感到了重重的寒意。早上11点多,东面的太阳终于把光辉照进小院,整个小院顿时温暖亮堂起来,是一个极晴朗的天,我们吃完了早餐后将院里硬地上所有积雪清扫干净,刚开始干了一会,整个身体开始热起来,脱去厚厚的羽绒服,穿着薄毛衣在院里,感觉很温暖,妻泡来了红茶,我俩就坐在寒冬的暖阳中,享受着冬日晴朗的天,四处没有一丝风声,只有远处偶尔牛的哞哞叫声,谢家河的歌声被上面的冰层覆盖了,整条山谷出奇的安静,时间也在静静的、暖暖的、亮亮的、缓缓的流淌着。原本下午回乌鲁木齐计划被妻改变了,再呆一天。晚上还是那么冷,屋内也没有我们想的能更加热起来,我和妻忍受着这冬夜的寒冷,只是期待着明天一院灿烂的阳光。在阳光里我们堆了一个硕大的立体雪熊;在阳光里我们在河坝冻结的冰河里溜冰;更在阳光里将车开到山谷的尽头,去看高峨的飘渺峰。5天后,我们又是依依不舍的暂别了小院。
新疆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清明前乌鲁木齐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夹雪造访,刚有的春意像怕冷的手赶紧缩进了衣袖。妻子接到了西屋寡居的邻居的电话,大意是厂里在她父母家附近又给她分了宅基地,她想把现有的房子卖掉,用卖房子的钱重新再盖几间新房。我知道她的房子面积大约有60平米,院子前后院占地有近2亩,房子是修整过的,直接可以住人,我们和妻哥協商后,妻哥决定他买下了西院,最终成交价5万元。和邻居办完了买卖手绪,我和妻哥又开始重新规划这个更大的院子。西院的南院地势平坦,房后的北院地势复杂,有陡崖坍塌后的土石及修房时遗弃的土方、碎瓦,高高低低的必须要用机械清理干净。还计划在北山坡上用大石头砌一道近50米长3米高的挡土墙,才能将整个后院平整出来。
妻哥的工作很忙,这些规划也只有暂时先搁置一边。刚过完五一,我和妻早已耐不住春天的招唤了,一路上头屯河谷的欢快春歌就唱了起来,唱醒了杨树、柳树睁开了绿芽般的眼睛;唱醒了杏树绽放出粉白色的花。远山低矮的山坡上已经有了微微的绿,山顶的积雪被飘过的白云轻轻的抚摸着,整个原野中充溢着生命复苏的气息。
我和妻计划在前院先种一片约150平米的草坪,我用了近二周的时间,才将土地平整出来,没干过农活的我体验了修理地球的艰辛。先用锹将地深翻一遍,再用二师兄的钉耙一遍遍的将大大小小的石头耙出来,原生的土里草根、建筑垃圾、石头很多,整体地面看似平整实际上凸凹不平。当我和妻把希望的草种子大密度的撒进土地时,才感觉到自己胳膊粗了,更有力了,劳动带给我的快乐随着草种播进了泥土,带给我们希望。
天气一天一天的温暖起来,远山的雪峰一点点的的消融,南面山坡的绿色也愈来愈青嫩,地里的草种在这温暖中开始萌发了,先是细细的偶尔的几株,随之是瘌痢头般的几小片淡绿,而后这淡绿慢慢的映满了整块土地。25天后,原本那灰黄的土地被绿色紧紧的拥抱着,怎么也不肯放手。每当夕阳斜斜的照在小院里时,每一株小草都被光辉照耀着,我就搬个小板凳呆呆的看着这宁静的光影,在这宁静中和妻吃着简单的晚餐,直到最后一抹霞光被暗黑吞噬。
霞光走了,星星来了,一群一群的来,先来的化妆成大熊、小熊和狮子|,后来的扮成了猎户和射手,最后来的太多了,都被关在门外,挤成了银河。山区由于远离都市没有光污染,加之空气洁净通透,看星空更加清晰、明亮、深远。我和妻贪婪的仰头看看着星空,看的脖梗酸痛,干脆拿出瑜伽垫躺在院里看,看牛郎、看织女、看时时闪过的流星、看蜿蜒的银河,感受着宇宙的深邃与浩瀚,体验着生命的平静与安宁。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初夏的南山阳光明媚、雨水充足,整个山区都被嫩绿包裹着,每逢雨后我和妻常去山林深处的松林草坡捡蘑菇,最好的去处就是攀爬到青草台子。青草台子位于谢家沟和小渠子的山坡顶部,海拨2400-2600米。我们沿公路6公里处有一条小路开始攀爬,一路上都是茂密的松林(天山云杉),在初夏正是采集羊肚菌的最好时刻,但是由于羊肚菌和遍地的松塔的样子太像了,没有采到几朵,倒是草坡里的大白草蘑菇让我们兴奋起来,最大的草蘑菇有锅盖大小,能完全挡住妻的脸。我和妻行走在松林草坡间,斑斓的阳光碎碎的照进松林,感觉的是山野的清凉,纯净的空气沁人心脾。这儿已是天山的深处,小路基本是延着山脊向顶部延伸着,我们越爬越高,已经能看到整条的谢家沟,随着海拨逐步的增加,松林越来越稀疏,当我们爬上最后一个陡坡后,豁然开朗的一个高山草甸现在眼前,满坡的牛羊在安静的吃草,满地的不知名的野花怒放着,原本高峨的飘渺峰就在南面不远处,白色的哈萨克毡房冒着缕缕的炊烟。风在轻轻的吹着、大朵的白云在天上慢慢的逛着,时而给草坡上遮出些许阴影。我和妻背着收获的一大袋蘑菇,一直走到草甸的最南处,面对着飘渺峰坐着,山顶阴处还有少许未融的积雪,嶙峋的岩石一直漫延到山腰的松林,我们可以看到对面山间每一颗松树的树尖,整齐的向左、向右、向下排列着,像是待出征的千军万马在等待将军的检阅,只等一声令下 便要涌出这山谷。将军没来,我来了,我下令让他们抖擞精神,吸取日光月华染绿自己的盔甲,永远屹立在这里,守卫这片巍峨的山川、守卫这些生机盈然的生灵、守卫这处桃花源般的安宁。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 你面朝大海,我悠然南山山里的生活是悠闲散漫的,我和妻沉浸在这悠闲中,忘却了都市的喧嚣,20多年的奔波不就是为了灵魂能在安宁中驻扎吗?这寻了半生的营地,竟是妻出生的地方,是她年少时拼尽全力想要离开的家园。我们少年的梦想,想去的那个大世界的确是流光溢彩、繁华似锦,像是人生大戏的那段辉煌的篇章,但戏终有散场的时刻,我和妻中途退场了,是想仔细看看这里宁静却又多彩的山色,是想认真听听微风的轻吟、小河的呜咽。山居野趣让我们心若止水、与世无争,远离繁华让我们体验清静无为,在这纯美的自然中留存我们仅存不多的纯真。在这绵绵的天山中我们无法面朝大海,却能悠然南山,让灵魂象鸟儿一样安静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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