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 旗
桂兰被冻醒了。
她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她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手脚发麻。。
“我这是在哪儿?”她伸出冰凉的左手,一下子触碰到铁板似的东西上,用手指敲了敲,发出了沉闷的“匡匡”声。
她有些吃惊:这是什么东西呢?
她用两臂支撑着,试着抬起上身。可刚抬起一半,头就碰上很硬的东西上,冰冷的。她再次用冻僵的手摸了摸,感觉到自己像是在一个铁箱子里躺着呢……
“吱嘎——”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马上躺下来,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脚步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了。
有人走到铁箱旁边,桂兰听到了明显的呼吸声……
来人在挪动铁箱子。“嘎”的一声,铁箱的上盖被挪开一道缝隙,马上有亮光照进来,是手电筒的光。
一只粗壮的手伸进来。这只手顺着她的左小臂滑向手腕……
桂兰害怕极了: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她本能地缩回左手,脱口喊出声来:“你是谁?干什么!”
她这一喊不要紧,只见那男人的大手“嗖”地一下抽了回去。随着一声“妈呀!”的惊叫,“登登登”地响起急促的跑远的脚步声……
自从86岁的徐老汉患了绝症住院后,他的干闺女比亲闺女还辛苦。几乎每天都到医院来。为他送来可口的饭菜;给他洗脚擦身,换洗内衣等。
望着脸上挂着汗珠的干闺女,徐老汉叹息一声,说:“桂兰啊,你也快奔60的人了,别为我累坏了身子。我这有孩子们照顾着,你就在家歇歇吧……”
桂兰抿嘴一笑:“爹,你别担心我了,我干这点小活,全当是健身啦……”
徐老汉慢慢扭过脸,眼角有泪水淌下来……
殡仪馆的火化工老徐,在这一上午,就连续火化了6具遗体。虽然干这种活儿很是脏累的,但火化一具尸体都有补贴费。一个月下来,加上工资,收入是很可观的。这在八十年代初,算是高薪了。就冲这一点,老徐才由政府锅炉房调到县殡仪馆的。
还不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生活挺紧巴的。他听说殡仪馆的火化工挣的多,这才托人说情、挖门盗洞的来这儿上班的。
快到下午1点了,老徐才吃上饭。
“徐叔,又送来一个。说是煤烟子中毒呛死的。”一位工作人员来到休息室找他。
老徐急忙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缸子水。
停尸间门前,几个人神色沉重。一个中年妇女和一年轻男子哭的悲悲切切。
老徐推着传送车过来,几个人把一具女尸抬到推车上。
当老徐正要推走时,年轻男子说了一声:“等一下。”只见他撸下手腕上的手表,哽咽着,“桂兰最喜欢这块菊花手表了,让她带去吧……”
说着,他撩开白布单,把手表戴在女尸左手上。
“菊花表?!”老徐一愣。他眼在看着,心里嘟囔:听人说这菊花表是进口的,快值三百块钱啦,够一个人挣半年的!这年轻人真他妈败家,好好的手表就烧了……
老徐闷头推着车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来。转身对身后的家属们说:“我给你们一点建议,今天别忙火化啦,等明天吧。听有人说过:这煤烟中毒死的人,有缓醒过来的呢……”
听老徐这么一说,几位家属面面相觑,随后都说:“那就等明天吧……”
老徐的话应验了,桂兰真的活过来了!
桂兰丈夫去乡下买回一头大肥猪,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居们吃大喜儿!
桂兰备上四合礼,正式拜认老徐为干爹。
凡是逢年过节和老徐过生日,桂兰夫妇铁定到场。
老徐的一句话,使桂兰在火化炉前捡回一条命,被一时传为佳话。
徐老汉熬不过去了。
弥留之际,他请醒了。他示意要和桂兰单独说几句话。
徐老汉有气无力却字句清晰:
“桂兰哪,爹有句实话要告诉你。这句话,我憋了30多年了……当年,是那块菊花表救了你……我对你家人编了谎话。我是舍不得烧掉那块菊花表哇……”
“爹,您别说了。永远是您救的我!我怎么做,都报答不完您的救命之恩……”桂兰已泣不成声。
徐老汉的人生结束了。在他被推进火化炉的时候,桂兰说:“等一下。”
她从包里掏出那块菊花表,轻轻地戴在徐老汉的手腕上……
一块菊花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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