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生病了,说是心脏痛,大家都认为是心脏病,最后却是心理生病了。
橙子总是诉说自己的不幸,神态滑稽引人发笑,大家都在比惨,她的家庭在众多悲剧中不值得一提,无聊时作为表演的片段,谁模仿的像谁就能获得更多的掌声,模仿最像的还会在原创面前比划,让她指点一二。橙子用粗狂的大嗓门叫表演者滚。大家都是死皮赖脸的聋子。声音就被空气吞噬了。
橙子总是像狗一样黏着大家,用无脑的爪子触碰惹人恼怒的隐私部位,以为是亲热的表现。不听话的狗是会被抛弃的,屡教不改的人也会被厌恶。
可能是没找到自己的归宿,最终还是会被驯服。在无助时刻伸出手的人总是会被紧紧抓住。
鱼儿是橙子的第一根救命稻草。她是橙子的光,就这么穿透进了无止尽的黑暗世界,心中的从未轮回的四季突然开出一朵明媚的花,是橙子的春天。
她们就这么在一起,无时无刻的在一起,橙子对鱼儿百依百顺,鱼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虽然跟她们没有过多的交集,但还是对她们的相处模式觉得有些许好笑。别人的朋友圈,我无权干涉。我本就是一个不喜麻烦的人。如果不涉及到我的利益,再大的事情也与我没有任何联系。我深怕自己卷入进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别人在背后对我的评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也不会对别人背后的议论而懊恼,确实,我自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我跟歌谣仅仅是在旁边观看,我俩多次对我们的相遇感到不可思议,认为是个奇迹。我向来都跟大众的观点不太一样,以至于在大众眼中我的思想是诡异,不容易被理解。她跟我属于精神上的默契,一见如故的感觉。通俗一点可能就是我们经常调侃的共用脑。歌谣每次都会坐在我的床铺上和我一起听着她们的光辉过往。小学的时候一打五,偷拍女同学的裸照发到大家的手机里,还没开始发育就偷尝了禁果。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月亮和橙子拍桌子把手都拍红的时候看了下对方,这就算熟悉了。鱼儿就蹭进中间。大家都混熟了。歌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许她儿时身边的事件比她们玩的开的多。只有我在暗自庆幸我儿时的平淡,在操场上的游戏就可以让我尽兴,一根冰棒可以让我兴奋不已,最让人脸红的话题的可能就是跟班级里某个同学怎么辟也辟不了的绯闻。
自从橙子和鱼儿之间有了一个月亮之后,三个人的友谊变成了我每天的乐趣,她们都是拿着剧本的女主角。合体时大家亲密无间,单独行动就开始挑拨离间。准确来说是鱼儿和月亮用橙子明争暗斗。橙子就在两边四处奔波,我跟歌谣观看了每一幕,作为观众,这的确是一部不错的影片。橙子也的确有点可怜,我多次暗示她。她却不听劝,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傻,久而久之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就继续观看不要钱的经典大片。
我以为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直到我跟我的小队发生了矛盾,忍无可忍的我憋了满肚子的气去了橙子的队伍。她的队伍是大家公认的烂,所以她来者不拒,巴不得有人过来替换掉她队伍里的烂人。我抱着赌气的心态进了这个队伍,她满心欢喜,眉目弯弯,嘴角上扬是真的欢迎我这个新队友。我已经不想再费劲心思去打好关系了,我做我该做的贡献,最主要的是个人发展。我对自己说。那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我从小时候就怕刀,偷偷溜进厨房见家里人做饭时,锋利的刀高高举起随后重重落下。咚,咚,咚。当我触碰或者拿起刀。我总是会幻想它下一秒将我的手指砍下,或者突然不受我的控制直捅我的心脏。我也重重落下。咚。倒在血泊之中。
所以当我看到橙子掏出刀,我露出了久违的恐惧。是我害怕的神情让她兴奋了,想来逗逗我。拿刀在我面前挥,我叫她滚,做你的手工。她不乐意了,不满的告诉我,这不是用来做手工的。随后就挽起袖子给我瞧手上的几条疤。我不是傻瓜,我已经知道了这把刀的用途。我让她以后不要再拿刀舞到我的面前,我怕刀。她不语,慢慢的收下了刀,我的心也跟着刀的手下而继续跳动,我松了口气。
知道了我的恐惧,橙子每天都会拿美工刀在我的手臂上轻轻的划,每划一次就割断了我的一根神经。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的我不敢轻举妄动,我向老师反映,从早忙到晚的老师也没有回复我的话。只能等着回家了跟我的家里人在餐桌上讲这件令我崩溃的事情。没人回应,他们都是笑的灿烂,又继续聊大人们的话题。我失落的低头。看似强大的一碗饭不过是一粒粒米堆积而成,一粒一粒挑出来,弱小的不堪一击。
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盼着晚上的到来。合眼时又渴望着不要见到明日的黎明。
一把刀变成了两把刀。在手背上轻轻的划变成了架在脖子上的调戏。强迫的扯过我,我实在挣脱不开,我没想过她手劲这么的大。我每次都会在餐桌上提起这个话题,每次都没有回应。只好跟歌谣讨论,她虽同情,却也无可奈何。她没有办法去帮我解决问题。我能理解。大家都没经历过,我是第一个受害者。歌谣也只能跟我对视,我就这么盯着她,她说橙子没有这么对她,但从我的表述里面都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助感。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悲哀,是深切的体会。就像她也经历了一样。我也希望她就这么盯着我。教科书里面能求助的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耳旁风。第一次面对又束手无策的我真的要发了疯。
我又在一次在家庭聊天中提到了橙子。母亲听到了很严肃的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如实的告诉了她。她注视我好一会,问我为什么这件事之前没有跟她讲过。我彻底崩不住了,我从来没有哭的像这天这么凶。无奈、无助和痛苦还有一直被家里人说将我捧成了宝却丝毫不听我的心事的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痛。痛的甚至想让我就这么被橙子继续折磨都比现在的感受好得多。我就这么哭,口齿不清的嘶吼。我以为家里人会允许我情绪的释放。
老一辈,从来都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认为被自己宠上天的孩子哭泣。就这么,突然吼我一声,你活该。我愣住了,停止了哭泣。没人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在我的意识中我应该会很痛苦,但实际上我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房门。平静了好一阵,我很确定我已经没有了任何不满的情感。他们是我的老子,这辈子都是我的老子。我没办法跟他们争辩,我不能同他们争吵。是出于关心才吐出的恶语。虽然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但没办法,这是我老子。
事情终于有所改变,在此之前我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吐露出来,没有人会听进去。可如果我用一种夸张的语气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死去的言语诉说,大家都会关注我的遭遇。
再次见到橙子,我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疤密密麻麻的深浅不一如扭曲的虫。占领了她身上的一寸土地。她得意洋洋的显露出她身上的疤痕,那是她胜利的荣耀。
她被确诊了,是她一直在口边提的,梦寐以求的病。她有了她一直想吃的药物,也多了可以肆无忌惮的理由。橙子每见一个人就会把自己可爱的药盒拿出来挥一挥说,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药了。
橙子已不每天用冰冷的刀尖对着我,我甚至没看过她的刀了。
橙子桌上的矿泉水瓶被她扯成尖尖的碎片,橙子乐观又活泼的跟我说要不要试试,像分享玩具的小孩。
我听的愣神,鬼使神差地拿起来一片,在自己的手上刮着。我眯着眼,舒服又愉悦的感觉。飘飘踏入仙境的路上。我回过神,手上早已是红的一片,有几处已经起了皮。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略带惶恐的将碎片扔回,继续做本该做的事情。思绪应该在同白云嬉戏,或去阎王殿问了个究竟。直到橙子拿着碎片碰我脖子的时候,我抖了抖身子,瞪住了她。
我也快疯了,我本早已抑制住的情绪已然不受我的控制,我之前害怕自己会成为没有感情的怪物,现在又怕溺死在自己咸涩的海洋。
我问自己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为别人为什么,别人说没办法的事,刚好她的病症出现了你恰好也出现了。刚好她拿出了刀子你恰好惧怕刀子。一切都如此意外但又不得不认。我实在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回答。
母亲说一切都随时间过去,我不懂,完全不懂,一个家庭的不幸为什么要给我们家庭带来负担。我一直问,我祈求母亲能说出让我满意的话,就算是不切实际的话语也能安慰我当时的心。但母亲未曾开口。她只是说我过于的夸张和焦虑,她说她搞不懂我为什么会把小事无限放大。
我突然觉得我的母亲已经变了,儿时她的观点行为给我展示出不同于别的女性的强大,她的观点是新颖的,是同别人家长不同的。我赞同她的观点,我从小都追随着她的脚步,我愿意成为像母亲一样的人。但这件事上我们走了分岔路。我发觉她好像不向着我了。不,也许是我长大了,我已经有了在母亲观点上的新观点。我身边的没有人经历过这种事情,我只能自己摸索。
我养成了种习惯,不管先前的我有多崩溃,在停顿的几秒钟后我的心情彻底平静,是毫无波澜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可能是我一时间屏蔽了所有。突然达到了无欲无求的精神状态。
老师说,不要乱传橙子的病,要隐瞒橙子的病。我暗自嗤笑。橙子早已经给大家看了她手臂上刀痕,旧的已经结痂,新的还流淌着鲜血。她说医生嘱咐她每天两次,一次半片。她觉得不管用一次性吃了六片。巨大的副作用闹着人不得安宁。
受害者已经不止是我了,歌谣被影响了,还有我身边的一群人,紫色、馨香。坐在我后面的心愿还有旁边的欣喜。宇宙没有受影响却挽着红旗听我们大家受到的遭遇。
事件总是不会在你安排的轨迹上行驶。我一面不愿意她们跟我一样,一面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同伴。就不再害怕。事情发生的太多,早已见怪不怪。我们已经被分开了,我尽量的逃避橙子是主意里面最有效的方法。受害者多了,也多了共同话题。
橙子成功了,现在她的事情成为了我们饭点的必聊话题,无聊时拿出来提一下,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她已经不再是大家的心病了,她又成为了逗乐大家的小丑。她发病时候的样子,和她做出自残倾向的行为,还有不听医嘱乱吃药后的副作用都是大家的笑点。
母亲说的随时间过去看起来有效但应该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过去,大家是不是用了错误的方式,没有人去关心。
我再次回顾了自己先前的崩溃,如果我早一点换个角度思考橙子,我是不是会更早的获得更多的快乐。经大家的理解,我们都错过了她之前可笑的行为。只能再靠专业的模仿者情景再现。
橙子一如既往的成为大家的笑料,大家嘴角上扬的抱怨着她的行为,骂她神经病,脑子有病影响别人干什么。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应该是鄙夷和不满的表现。
受害者们抱着一团,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橙子也十分配合的给大家话题。失控的时候把自己一板药吞下了肚,大家争先恐后的去看她有副作用的样子,如果有部手机,确实可以拍一部电影。橙子也会拿跳绳勒住自己的脖子,期望自己早日得到死亡,大家也不拦着,挑着眉用余光斜视着橙子,看着橙子被勒的喘不过气的模样,人群中就会出现小小的笑声,最后被咳嗽声盖过。
月亮,鱼儿和橙子是形影不离的朋友。月亮跟鱼儿就是橙子的垃圾桶,各种有害垃圾都往里面装,垃圾桶也十分乐意接受,毕竟没有了食物就会饿肚子。垃圾桶的食物堆积,也会发出恶臭的气味,流出肮脏的水。反噬给扔垃圾的人。
紫色就是表演者中的佼佼者,还是最厉害的新闻记者,第一时间向我们报道橙子的事情,我们虽然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或者是自己编造的。但我们就是喜欢听她的演讲,这很有趣。橙子的病这个话题,也很有趣。紫色跟馨香说,月亮和鱼儿给橙子出招,反正你爸妈都不小了,生不出孩子了,你干脆跳了,给他们个教训。馨香,一个温柔的人,虽然她会背后骂人,也会乱传谣言。可她依旧是一个会给清洁工说谢谢的温柔女孩。她平时也会跟小姐妹抱怨橙子怎么还不死。但对朋友说的话也仅仅是对朋友说的玩笑话。所以馨香听到别人怂恿橙子跳楼,气得发抖,不可思议的骂了月亮和鱼儿。骂她们婊子、贱人,各种见不得光的字词都被抖了出来。这是善良的语言,是正义的语言,没人会说她的嘴脏。
事情就被传开了,变成了橙子跪着听另外两个婊子的话,扬言自己马上就去跳楼。大家又开始对她们三个指指点点的。现在不仅是橙子,月亮是第三者的孩子,鱼儿被校园暴力也随着这件事传出去,突然就出现的消息,毫无征兆。毕竟人们只会听消息的爆炸性,不会去关注消息的真实性。大家也想把我拉入正义的一方,让我跟他们一起。我犹豫不定,我也很气愤,我说月亮和鱼儿心里阴暗,说橙子傻的不知被多少人利用。说她们全都是疯子。受害者们全都跳出来跟我讲,橙子对他们的不好,月亮对他们的不好,鱼儿跟他们的不好。这些我都没有被对待过。一时间,我成了最幸运的人。
橙子坐在了我身边,按住了我。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只好妥协同她坐下。索性跟她聊最近的事情。我不想干涉你的朋友圈,但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少跟鱼儿和月亮接触的好,可能她们未必是坏的只是想法有些过激不适合你。我让橙子靠着我僵硬的肩膀,同她讲我的想法。雨就这么下了,我用手遮住橙子的头顶,但雨滴很喜欢橙子的秀发,千方百计绕过我的阻拦。但我还是想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哭的崩溃,抬眼望着我,身体也在发抖。
明明每个人的眼里都装着一颗星星闪着耀眼的光辉。橙子的眼睛里没有,她的眼睛不再是衬托星星的夜幕了,是任何颜色都覆盖不了的黑色油漆,不容许人侵犯的黑色境地。我看不下去,遮住她头顶的手放在了她头顶,另一只手盖住了她眼睛。我抱着她。橙子说她不能放弃她的两个好友。我问她为什么。她始终进不到别人的社交圈里面,包括我的。我刚想说你可以,一味地顺从和安慰。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噎在了嘴边。对啊,我也不愿意她跟我一起,她太危险了,我只想跟她保持社交距离,我负不了责。我说你可以去找别人,跟你志同道合的人。她轻轻的叹息,我知道她们对我做的事情,可如果放弃她,我的世界就荒芜了。
歌谣欣喜的唱着心愿,紫色的花发出馨香,宇宙中有红旗,大家都成群结队。橙子只好看着鱼儿在水中嬉戏,累了就抬头看看月亮,获得些许慰藉。水中的鱼儿离橙子太遥远,鱼儿叫橙子下来,抬头再望月亮,它已经去到了鱼儿的头上。橙子也想纵身跃下和它们融为一体。大家都安然无恙,最后只有橙子会沉底,腐烂。
歌谣问我跟橙子聊了什么。我说没什么,就是生生死死之类的话题。你说,祖辈都是偷生,他们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却还要坚持生存,哪怕只有几个人也要创造出新的时代。父辈有了活着的权利,又要拿昂贵的价钱交换,也依旧发展了自己的时代。好不容易来到了他们曾经在诗词歌赋,在抗战生死,在梦境里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又宁愿自己不活着,如果这个时代的人穿越进祖辈的世界里,这不是就没有人存在了。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些死法都过于难看了,而且死的太随意了。我反正不想死,等我以后拼出了个好的地方再死。比起被一片落叶安葬,我宁愿在温柔乡里面让别墅陪葬。歌谣瞪了我一眼,毫不留情的给了我几个拳头。
鱼儿被冤枉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让橙子跳楼,她甚至救了橙子两次,橙子跪下听她讲话是因为橙子病发作站不稳,下一秒就被鱼儿拉了起来,可惜没人看到了。她被校园暴力是真的,可她并不是施暴者。
晚来的澄清已经不起任何效果,即使是真的也没人愿意放弃激动的话题。枯燥无味的生活本就应该拿夸张虚伪的谣言讨论。鱼儿也变了个人,她说话如蚊子,把头埋的很低,个别人找她谈话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把别人吓了一跳,转身翻了个白眼跟好友说鱼儿丑陋恐怖的嘴脸。
月亮的确是小三的女儿,不知廉耻的大人带有一丝人性的不忍去生下的孩子似乎生来就是个错误,但擅自剥夺她的生命就不是错了吗。在矛盾中生存的孩子,早就在痛苦和煎熬中迷失了自己。努力地融入人群里,她所表现出来的,所拥有的不过是更深社会中的普通人类。却反而被人排斥在外,唾弃着她的恶心。
歌谣最近和隔壁班的小班长相处的很愉快。小班长叫铃铛,人如其名,宛如风铃,风轻轻的吹都能带起悦耳的声音,轻柔地传入你的左耳,试图将它存放,不让右耳漏出。性格又强势的让人无法忍受,两种极端的碰撞反而铸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少女。女孩子的表现就像选面具一样,这时候应该用这个面具来表现我的严厉和不可抗拒的命令,下一刻就应该用这个面具缓解对我的不满,友善温柔好相处的去跟另一个与上一件事无关的人交谈。也是因为两者之间身份不同的转换,导致了大家对铃铛褒贬不一的评价。
我看得出歌谣很喜欢她,尽管她们的相处才刚刚开始。歌谣总是拉着我去看铃铛。铃铛的位置是靠窗的。她喜欢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看书,与周围的嬉闹格格不入。甚至衬托得有点可怜,我同情的看着铃铛。你不陪陪她?她好像很孤单。我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歌谣。她看入了神,过了一会才缓过来。孤单?不,她从不孤单。你仔细看看。铃铛放下了书,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阳光不偏不倚的洒在她的头发上,麻雀也来了,它们不怕这个姑娘。好美,我愣了神。她似乎是光明的女儿,是万物宠爱的孩子。脱离了凡人的低级趣味,反而是喧嚷的世界衬托出了一个可人的精灵。如果说他人都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制定来生活,有着大同小异的娱乐方式,她不曾屈服于这个世界。走了,该回去了。这时是歌谣叫醒了我。你难道不是来找她的?我疑惑的问。我以为歌谣是来找铃铛聊天娱乐。是很想,但是她和我都在美景中入迷。身心愉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橙子羡慕歌谣,是她自己说的。她乐意且热衷的看歌谣和铃铛相处,当然,我也是。橙子反反复复的向大家宣布自己的取向。这时就会惹来许多不同的声音,会有人说她果然是精神病哪哪都不正常,也有人说不要被流言蜚语击倒无论哪种感情它都是感情。也会有人在争论,什么是爱,什么是传宗接代。橙子很大方的说今天觉得这个女生不错,也很主动的去表达自己的感情。拒绝后又去寻找下一个。但反反复复的拒绝让橙子寒心。她羡慕歌谣有这么好的命。我多次想反驳,其实你再坚持点,也有这么好的命。但是我不会说,我怕伤了她可怜又自卑的内心,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说实话,大家现在都没什么恐惧的了,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背负着舆论和麻烦。谁都不会去管橙子的病,同情心强的人还是会去开导下橙子,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人怎么说都没有办法。普通的人不可能与专业的医生相比。突发的状况让谁都手足无措,偏偏没摊上麻烦的人会在一旁说给患者多一点关爱。可没有人或者说很少人能救她,她的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冲动的想法一闪,消失不过是一刹那。无法抓住的蝶,最多只能扯下一边翅膀。
铃铛值日的时候出了名的严。稍有违反的行为就会被批评,无论男女,女孩子都被说哭了好几个。虽然不满,但不可否认只要铃铛值日就没有违纪的学生。我跟歌谣很幸运的在铃铛值日时迟到了。我牵住歌谣,跑吧,趁现在。她挣脱开我的手,跑。但别牵,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我们正准备冲刺的时候,铃铛叫住了我们。她的声音真是有特色,还是说歌谣天天带我去找她已经听熟悉了。她低着头写着单子,问我们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正准备开口。我是c班的铃铛,她是c班的狗蛋。歌谣抢我一步,我听着迷惑,如果不是因为被抓。我发誓我会和她吵起来,甚至上手。铃铛拿笔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平时聪明的大脑现在有点转不过弯。随后恼怒的抬起头来。同学,我没时间跟你你开玩笑,调侃值班干部不是个好兴趣,你配合一下还可以快点进教......铃铛认出了我们,还没说完的话停在嘴边。对我们的迟到很惊讶。要接受人会犯错误,也要允许人会犯错误。歌谣眨眨眼,求饶的看铃铛。我不语,我不该说话。铃铛也不语,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停顿了好长一时间,压低声音告诉我们,快点进去,别被发现了。原来是在纠结。小班长第一次放水给了我们,但我觉得这也是唯一一次的破例。
我复杂的盯着歌谣,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没人打破这个宁静。最终她还是被我盯的不自在,问吧。真假的?你就不怕?我很好奇,我很好奇她为什么毫无顾忌。你知道的,我们是少年人。她闭上眼想了想。我们什么现实的东西都没有,所以我不会保证它会长久。可是它是控制不住的。我唯一能谈得上话的,是年少,这也是我唯一能炫耀的资本。如果多年以后我再去回顾,我可以把这一切都推给青春。为了不让他人说出伤害自尊的语言,我以少年的身份去拼,拼在同龄人中让同龄人仰望的东西,她也一样。可是还是会有人说闲话啊,所以我们不会去向大众宣布我们的关系。但真的避不过的时候,少女的心事还是交给少女来解决。在雪夜中抱团取暖的两个人会获得彼此的温暖,而忘记周遭的寒冷。有些时候屏蔽一些周遭的消息可能会让你跟不上,但不可否认,它有它存在的价值。我不会回避我对她的感情,我也没必要向他人狡辩。不理解肯定是有的,也会有人去反驳,去科普。用官方的语言去维护。我真想说,我谈我的,又不是跟你谈,关你屁事。
夏夜,她们在跑道上慢慢靠近。喂,到极限了。我暗想,害怕下一秒会看到些许微妙。随后歌谣便轻轻的弹了铃铛的脑门。然后歌谣跑上了跑道。铃铛羞愤的追她,嘴里不停控诉着她的罪行。歌谣跑到我身边时顺走了我的汽水。虽然确实是给我们三个买的,但就这么拿走了也太没礼貌了。她真是个强盗,我痛骂。我想给她几个拳头,但是想想。明天再给好了。她放慢脚步,充满活力横冲直闯的小羊,一下子撞在了她的怀里。她拉着铃铛在台阶上坐下,变戏法的变出了两瓶汽水。不出意料,铃铛惊呼,连连夸她厉害。 歌谣帮她把瓶盖打开,汽水很普通。歌谣撇撇嘴。其实你可以不喝,我不满。铃铛笑着说,因为夏天不普通,它需要简单的衬托。用蝉鸣,雨滴,汽水,爱意,各式各样普通的元素凑成了一个多元又不普通的夏天。我咂嘴,什么啊,这汽水明明过甜了啊。
我回家时在小巷里听到了狗的惨叫。尖锐的声音难听的让我脸扭曲成一团,我皱眉顺着叫声探去。是橙子,她用手掐着一只小狗的脖子,往它的身上倒着开水。狗的脚已经被砍掉了。开水往它身上倒的那一下,它发出了更刺耳的尖叫。想要逃离,只能无用的蹬着无尽的痛苦。停下!我冲过去。橙子被吓了一跳,放开了狗。你有病啊!我冲她大吼。对啊,我就是有病,怎么了吗!橙子语气也很激动,愤怒的接近失去理智。我就是有病,大家都知道我有病,大家都这么幸福,我连被爱的权利都没有。我儿时被信任的人推下台阶,父母吵架拿我当发泄的工具,当我发出求救信号,所有人都觉得我在演戏。笑我,他们发了疯的笑我。我一个人敌不过同类,我凭什么不能伤害狗,它凭什么和我一样,它明明是狗,我是人啊。橙子发了疯的吼我,用她那粗狂的嗓门。他们说的没错,你早该死了。我跪在狗的面前,没看橙子一眼,用冷淡的语句,像是在陈述事实。狗真的很丑,脏兮兮的脸,身上全是伤,还有血块,密密麻麻的虫在身上肆意爬行。我尽力的在狗的身上找到一处较好的地方,毫无意义的安抚,它呼吸变得十分浅。它快死了。没有医院,没有兽医。几个月大的生命就在我们面前消逝了。就像秋天落叶一样快。可狗做错了什么。我叹息,是自言自语,又是问橙子为什么要虐待狗。对啊,狗做错了什么。那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把你们给我的痛苦放在了狗的身上,为什么狗的求救你们都会回应,我的求救你们都觉得是笑话。她讥讽的吐出她的话。操,你真他妈不可理喻。我气的爆粗口,带着狗走了。我再也不想欣赏这个闹剧了,可没有结局的故事从来都不会开始。它还在上演,为结局铺垫。
这种人就是有病,不对,她本来就有病。一边需要求助,好我给你求助了,你得寸进尺,你不听,你矫情。就因为你生病了所以全世界都要迁就你?我不给你,你说你从来没有感受过爱。你觉得你生来就是个错误。你要我怎么办,我还要怎么帮助你。我喊出这些话,头脑已经混乱,不清醒的在自说自话。你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思考一个生病的人本身就是你的错。一个声音反驳我。可我已经尽可能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了,我又没有这种病,我真不可能完全的揣测出她的感受。你明明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去管她?你明明知道没病的人不知道生病的痛苦,你到底干嘛要去管这件事?它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像一个老人用右手手背拍着左手,一个字一节拍的问我干嘛要多管闲事。我也想知道我他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将另一个声音拍断,早就口齿不清了,混沌的思维已经无法继续对话。
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是个人吧。为了证明我是个人,我接受了人类特有的同情心,我也有了软肋。如果我放弃了,我失去了人类的社交,我甚至连生存都是个难题。因为要和其他物种划清界限。我深知自己不是救世主,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就在身边的生命就此消失。我不能接受。我企图去改变,但人类过于的复杂,而我只拥有了同情心,我缺乏同理心。我不是个被成功驯服的世人。我时常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完成我的身份。我无法拯救她。
要不要去天台吹风。我问歌谣。走吧。天台的风很大,我早该跳了,要不我先跳了吧。我笑着说。好啊。歌谣也笑着回应我。我们的话在风中吹散了,除了我两,没人知道。我背对着张开手,身后便是无尽深渊。真的哦?真的哦。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丑陋的死法。我笑的更开心了,尽情的去感受风蹭进我的怀里,可我试图抱紧时,它又溜走了。不要!心愿突然在我两面前,气喘吁吁的说。不要。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眼泪唰的流下来,嗒嗒嗒顺着脸颊落下,耀眼的水花。想多啦,吹风而已。我有点好笑的望着这个不由分说就哭起来的姑娘。她是我最喜爱的女孩。我欣赏她的一切,她善于表达。她对世界满怀着希望和爱,她对人抱有热情。能对亲密的人道谢和致歉的勇气,没几个人能做到。总觉得相处久了突然这么做变得陌生,不习惯。害怕被对方笑话。你怎么这么肉麻啊?没人敢说了。心愿不一样,她是这个世界美好的因素之一。我很愿意和这个姑娘交谈,我也希望她能枕着彻夜星光,前途一片光明。真的吗?她眨眨她漂亮的眼睛。我深深的迷恋着所有人的眼睛。它的确是人类心灵的窗户,它是人类情感的宣泄点,是澄澈的独一无二的仙境。瞳孔倒映着它美丽的风景,如镜像,将所有美好的事物封印,毫无破绽,完美无瑕的复刻。真的哦,我把打直的双臂微微弓着,她凑过来抱着我。没骗你吧?嗯,你知道你这么做很吓人吗?我刚刚简直心脏骤停,我好害怕你就这么没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答应我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她不厌其烦的向我重复。我一遍一遍的回应她,好好好好好......铃铛也不放心的上来了,她现在跟歌谣笑话心愿,虽然她真的很好笑。心愿放开了我,一切如常。
嘭,通往天台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是橙子。她也上来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隐约的感到不安。哟,吹风啊?我也要来。她一步步凑近。来吧。我故作镇定的站到一边。她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懵了,反应过来后我也反过来说我的错误。她摇摇头,你没错,你不必为我道歉。你刚刚是想自杀吗?她问我。是啊,刚好你来了。我开玩笑的说。走,要不我们两一起跳了。她也笑的很开心。不可以!心愿着急的说。开个玩笑,别紧张嘛。橙子回复心愿,觉得她太担心了。她都能开玩笑,我就不能开了?她不满的嘟囔。好啊。我说。
我听到了一声尖叫,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看到了歌谣不敢置信的眼神,作为我的共用脑,你明明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和被蒙住眼睛的铃铛。
“我是在帮她。”
我身上还插着一把刀。
不要用正常人的想法去思考生病的人,在还有意识之前我脑海里一直浮现这几个字。
咚。
我死了,用我最恐惧的死法和这个世界告别。死神带走我时顺便勾走了我家人的魂。我的死亡不会消除掉人口的一个0,不会影响世界的发展,但的确是一个家族的毁灭。我曾经看过小孩怎么打水漂。只有个别的可以弹起许多水花,大多数都只弹起了几个,也许我也是大多数之一。原来沉底的只有我一个,可我并没有腐烂。要说对不起的,是心愿。
我可能会遇见我埋葬的狗,养着。我回顾这荒唐如戏剧般的一生,原来左右不定的人注定不会存活,可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我最终还是没屈服于这个世界,我的左手被他们抓住,企图将我拉去,我的右手被她抓住,尝试挽留。在分为两派的世界里,或许我才是这个剧本中,最该被清除的人。希望有人能问问我的共用脑,问问歌谣,为什么她没有同我一起,到底是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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