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说的是我的姥爷—大家认知上的“老一辈”,他是红军的后代。我有时揣想:当初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怎样的感情?是否坚持自己的信念?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如何点亮自己的人生?毫无疑问,他,他们,都只是跟随时代的普通人。
我的姥爷生活在山西,这里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普通人姥爷曾与厂里的工会主席一同前往四川招工,最后招到了一群四川本地的农民工。那个年代,人们都操着一口浓烈的家乡方言,会说普通话的寥寥无几。姥爷不知啥时学会了一口四川话,就用它和当地人交流。谈判中,农民工表示自己的伙食必须是大米。西川人喜吃大米,但他们的“官子”却恰是河北人,喜吃馒头,于是最终伙食还是以馒头为主。这种要求也就有意无意被忽视了。
没想到,因为这“一个馒头”,农民工竟掀起了全体罢工的趋势,厂里的工作效率直线下滑。姥爷特别不解,偷偷地问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一顿伙食而吵呢。他们说,时间长了,不免会想起自己曾在故乡天天吃到的大米,现在顿顿都是馒头,这明摆着就是要人命。
姥爷哈哈大笑,示意他们今天休工之后全部来他家吃大米,说罢,自己就到集市买了一整袋大米。扛回家后,用自家蒸馒头的锅熬了满满一大锅米饭。
当天晚上,农民工成群地来到了姥爷家,左瞅瞅,右看看。姥爷笑呵呵地说:“别这么耐不住性子。”说罢就揭开了那口大锅。
看到热腾腾的大米在锅中静躺,那锅边结了一层层米痂,熟悉的香气一下子上到了鼻子里。农民工们看见这锅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儿忍不住开口了:“王…王师傅……那米……”
“别这么性急嘛,去拿碗,今天吃不完不许走。”姥爷打着趣。姥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姥爷身后,你给他们吃这个?姥爷懵懂而脸红地愣在那里,似乎觉出自己犯了错。姥娘拍了拍姥爷的肩胛,对那群大口吞食着大米的农民工们吼了一嗓子:“嘿,光吃白饭不配菜那就不是饭了,待我去做个菜。”姥娘钻进了厨房,开始蒙头做菜,不一会儿,厨房传出了肉的喷香。农民工们盯着桌子上这道肉菜,都想伸出筷子去夹。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都没有去碰,脸颊微红,低下头,慢慢扒拉着白饭,但眼神里还透着那盘菜的余韵。“嘿,菜都凉了还不吃?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姥娘率先夹起一片肉放进嘴边尝了尝,“这不是没有焦了?还不吃等着喂给邻家狗吃?”终于,有一位农民工夹起了一片肉往嘴里送去,“好!好吃”。其他的人看到已经有人动了筷子,纷纷拿起筷子去夹菜,由起先的零零散散到最后的大快朵顾。狼吞虎咽时那些人也不忘问菜名。姥娘笑答:“这是过油肉,别听名字不好听,这可是一道好菜……”
那一天,农民工们都肉足饭饱,姥爷也解决了厂子里闹事罢工的难题。自此,厂里的秩序纪律又恢复如前。姥爷因这件事被领导褒奖,他的名字也被刻在了优秀员工的行列内。
时间如同翻过的日历一样层层叠加,过去日子渐渐泛黄。普通人姥爷仍过着平淡的生活,而姥爷的事业,也逐渐飞升到了顶处。
在姥爷马上就能当上厂长之际,姥娘的身体却开始三好二歹了。一天,姥爷下班回家,正撞见姥娘艰难地爬着楼梯,那扶手被她攥得好似要断掉,喘息时也开始不停咳嗽。
“x他妈的!”姥爷骂了一句,冲了上去,把姥娘托到背上,责怪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哮喘发作了。姥娘只是喘咳着,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几个箭步奔到了家门边,抽钥匙的手大幅度地颤抖着。在打开家门的一刻,他把姥娘扶到了沙发上,接着就马上去冲配药剂。姥娘的哮喘终于缓和了一些,她笑着骂道:“老东西这么焦急干什么,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姥爷为了照顾姥娘,开始三天两头的开假条。事业也开始逐渐从上升变为了下滑。姥爷的同事都对此表示不解,他们都劝道:“那毕竟是厂长,你这么三天两头的请假,厂长之位会没的,我要是你……”姥爷笑着,摆了摆手,“厂长总归是要有人做的,再说我也不一定能把厂子整理好。让给别人也没关系!”说罢,姥爷看向了其他候选人。他不听其他人劝阻,又继续开了几天假,这厂长的位置,也就被别人给当上了。而他,还在家里看护着姥娘。
在姥爷的细心照顾下,姥娘的病逐渐平稳。最终,姥娘是在睡梦中平静离开人世的……
当姥爷对尚未知事的我讲这个故事时,年幼无知的我问了一句:“你后悔吗?这可是厂长之位啊。”
“……不后悔。”姥爷的眼中似闪过了一丝悲凉和惋惜,随后就岔开了话题。当时的我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懵懂的听着他讲着自己的往事,和一些传奇故事。
但现在,我明白了。姥爷那辈人的感情只是平凡人的选择,并不轰轰烈烈,却能令另一些普通人的心底隐隐被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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