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脑海中描绘出一段你能想到的最佳经历,在加勒比海上巡游十载,或是一段穿越银河系的太空之行,抑或于苏黎世皇冠大厅与上帝共进晚餐,再配上1947年白马酒庄的红酒。你愿意为自己最渴望的经历支付多少钱呢?
花一点时间,用几个关键词来描述你能想象到的最美妙的经历,并记录下你开价的上限。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果你事后无法回忆起这段美妙的经历,那你又愿意为此支付多少钱呢?如果你记不清自己的加勒比海游艇看起来如何,如果你爬出太空舱时已经想不起众星球发出的光芒是什么样的,如果你已经想不起同你一起吃饭的上帝是男是女,更不用说红酒的滋味……即便让你绞尽脑汁回忆,时间不限,你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问过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样的经历对他们而言是不值得拥有的。
你很可能也会这么想。然而,如果你能将这样的美妙经历记住一天、一年或十年,你又愿意分别为此支付多少钱呢?
遗憾的是,人们还没有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过科学调查。我收集的答案虽然都有些戏谑的色彩,却包含了一个普遍的共识:只有能记住的经历才有价值。我们可以将这个现象称为记忆账户。我们与自己的记忆共存得越久,记忆的价值就越大。如果一段(积极的)记忆能一直停留在账户中直到你去世,这段经历的价值就应当在事后被评为最高;如果记忆只能停留一半的时间,那么经历的价值也就减半,以此类推;直到记忆的持续时间缩减到零,这样的经历,其价值也会降到零。这个结论令人吃惊,并且毫无道理,因为无论记得与否,经历一件美好的事都会比没有经历要好。毕竟在那个时刻,你确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总之,你和我都会在死后忘记一切,因为那时我们都已不复存在。如果死亡注定会抹光我们的记忆,那么一直将它保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有多重要呢?
探索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情感世界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因为他们所经历的正是一系列短暂的事件,一个画面接着一个画面,不存在任何后续回忆。如我们所知,动物王国中的绝大多数成员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它们只拥有片段经历,却几乎甚至完全没有记忆。医院中总会有一些护工粗暴地对待阿尔茨海默病症患者,并争辩说:“反正病人什么都不会记得。”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病人却能够很好地感知每一刻。他们的“体验自我”在正常工作,正如我们的一样。
研究表明,在回忆美好经历的时候,尤其是戴着怀旧的有色眼镜观察往事的时候,我们会感到更快乐。许多心理学家因此认为,我们应当花些时间,下意识地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这个提议值得怀疑。我们为什么不在此时此刻,把时间花在为自己创造新的美好体验上?和重温过去相比,有意识地品味眼前的瞬间,并不会耗费更多的精力,反而还更容易。除此之外,我们眼前的经历一定会比模糊的回忆更加真实有力,气息和色彩也会更加浓郁。你并非一定要通过跳伞或看一场完美的日落才能享受当下。即使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读一读本章的内容,你也能收获一系列快乐的片段(希望如此)。请让身体有意识地感受当下的时刻,而不是在尘封的记忆中翻找,因为你在那里找不到太多东西。以度假为例,我们只会记得最风光的(也许还有最倒霉的)那一刻,以及假期的结尾。这便是之前介绍过的,来自卡尼曼的峰终定律。也许你还能再回忆起另外两三个场景,但也就这些了。人们总觉得自己可以像看电影一样重放他们的记忆。不!记忆是一维、肤浅、抽象的,而且经常是错误的,有时是拼凑出来的,其价值微乎其微。简言之,我们高估了记忆的重要性,却低估了经历的价值。
到20世纪60年代,对“此时此地”的觉醒逐渐受到关注,年轻人开始尝试迷幻药、自由性爱以及一些即兴事件。哈佛大学教授理查德·阿尔伯特以其印度法名拉姆·达斯而为人所知。在经历了解雇之后,他于1971年出版了畅销书《活在当下》。针对当时的生活方式,你真的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座右铭了。拉姆·达斯在书中主要宣传了古代佛教教义,并使其适用于西方文化。
如今,20世纪60年代那种“当下的感觉”又重新流行起来,并被贴上了“正念”的标签。大都市中的一些精英爵士乐手、瑜伽老师和生活咨询师正痴迷于此。
这种美好的活法本身是正确的,然而人们如今却总将“活在当下”与“不顾未来”混为一谈,这显然不行。
日历上经常出现的那句“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用”,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愚蠢的建议,这种行为方式会将你送进医院、监狱甚至坟墓。为将来做打算,尽早识别并远离那些危险的陷阱,一直都是美好生活的一块拼图。
我们的大脑会自动加工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三段时间,问题在于我们应当专注于哪一段。我的建议是:请为自己制订一个长期计划,然而一旦计划制订完毕,你就应当开始全心全意地专注于当下的时光。
应当被无限放大的是眼前的经历,而非以后去回忆。请欣赏日落,而不是拍下日落的照片。即便没有任何回忆,一段充满了美妙瞬间的人生也是一段美好的人生。所以,请不要再将眼前的经历当成是为记忆账户准备的存款。最迟在我们死去的那一天,这个账户就会被永久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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