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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养生论

庄子的养生论

作者: 随如 | 来源:发表于2020-12-23 23:36 被阅读0次

    庄子的养生论

    庄子既主张乐天安命的人生,又谓吾人不必生乐死悲,似对于养生之道,漫不注意;其实不然。他在本书中特有《养生主》之作,而散见于他篇的养生言论,亦不一而足。老子“甘其食,美其服”的养生论,似是偏于形体的修养;杨子“可在乐生,可在逸身”的养生论,更是注重肉体的享乐;而庄子的养生论,则与他们异其趣致。他固不主张“以自苦为极”的人生,但亦看不出他有“长生不老”的期求;他的养生,是忽略于形体,而注重其精神的。他是求全其永在的生命,所谓永在的生命者,即超出形骸以外的生命,亦即是“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生命。他于《养生主》篇开首说: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这是他养生论的总纲,他这段话,有几点必须注意的:(一)养生之人,不可作知识上的追求,因为寿数是短促的,知识是无穷的,以短促的生命,追逐无穷的知识,不惟劳而无功,抑且徒增烦恼,足以为养生之敌。(二)养生之人,不可为善。因为善近名,自己便不得安闲,结果,能者多劳,亦是杀生之机。(三)养生之人,不可为恶。因为恶近刑,更不足以全其生命。(四)养生之人,当处之以虚,既不为恶,亦不为善;如此,则名固不至,刑亦不及,可得从容之余地,以全其生。果能一一做到,按血肉的体躯说,固可以保全无伤;按精神的生命说,亦可以与道同存;对自然的父母说,未曾残伤其肢体;对无穷的时间说,亦可以尽其天年。庄子养生的原则,即“缘督以为经”一语。督,中也,李桢云:“人身惟脊居中,督脉并脊里而上,故训中。”王夫之云:“身前之中脉曰任,身后之中脉曰督。”或云:“督,衣中缝也。”要皆取其严“中空”之义。缘督以为经,即顺其空虚而行,以为养生之常法。以故劳形焦思之事,为养生者的大戒。《齐物论》篇云: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荥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

    这几句话,便是所谓养生者的大戒了。言人禀受形性以为人,虽然不即死亡,但若不知爱惜,与物相刃相靡,而莫之能止,终身劳苦,以至于形骸疲困,亦不见其成功,真是杀生之甚者。庄子于此而又提出一个“心”字,与“形”字相对,谓:“其形化,其心与之然。”直是与草木同腐,可哀孰甚?故他说:“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即可见其偏重精神的修养了。他在《养生主》篇,借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的一段话说:

    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卻,导大窾,因其固然。肢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庖丁的“刀”,以喻善养生的人;牛的形体,以喻人类所处的环境。只要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以无厚的刀刃,入有间的关节,自可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所以善于养生的人,也是循虚而行,于物无触,无求功于世,无嫁祸于人,亦不以智慧自炫,故能尽其天年,以全其生。反之,与物相刃相靡,或如良庖之岁更刀,或如族庖之月更刀,其钝锋挫刃,亦不过时间的问题,所谓“残形损生”则同。《庚桑楚》篇云:

    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

    是可见养生之人,当全形抱生,不应作知识上的追求了。《庚桑楚》篇又云:

    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ト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

    这一段,论养生之道,颇为精深难解。抱一,守真不二也;勿失,自得其性也;无ト筮而知吉凶,言吉凶本自然之理,无待ト筮也;能止,即知止也;能已,即知足也;舍诸人而求诸己,言不为外物所役也;翛然,往来无系也;侗然,顺物无心也;儿子,即专气致柔,能婴儿也。嗌不嗄,任声之自出,不由喜怒也;握不掜,任手之自握,非独得也;视不瞚,任目之自视,非系于色也;行不知所之,信足自行,无所趋也;居不知所为,纵体自任,无所营也;与物委蛇而同其波,言与物顺行而同其波荡也。——此所谓养生之道。然此不过解释胸中凝滞罢了;至于至人之行,尚有更进乎此。庄子于同篇又云:

    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

    交食乎地交乐乎天者,言自无成心,皆与物共也。不以人物利害相撄者,言不以俗累扰乱其心,自逍遥乎尘垢之外也。不相与为怪,不立异也;不相与为谋,不费思虑也;不相与为事,无所作为也。凡此,皆所以去真性之累,而为至人养生的常法。然必“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则死生无变于己,更有何祸福,更有何人灾呢?能如此,始可尽养生的能事。

    六、庄子的处世态度

    我们由种种方面看来,庄子是一位有出世思想的人。为什么富有出世思想的人,还讲究处世态度呢?须知庄子是具有出世思想,不一定离群索居,和矫情立异的隐士不同,和抛家舍业的僧侣不同。有些隐土僧侣,名为出世,未必脱尽利禄凡俗之思,是逆性而行,以名高自矫,适与自然的道体相违。庄子以为这样的出世,最不彻底;故他与《老子》著者一样,也是抱着和光同尘,与世无忤的态度。他的处世态度,有两句极要紧的话,就是《人间世》篇所说的:

    形莫若就,心莫若和。

    形莫若就,就是外面没有好过迁就人的,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是所谓“与物委蛇”,就是所谓“适应环境”。但只是形莫若就,则成了一味媚世的小人,成了一位狡猾之徒,又有何贵?故必须心莫若和。心地是和的,先立下和善的目的,则委曲婉转,以求必达。他接着又说:

    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声为名,为妖为孽。

    他虽说形莫若就,但不可堕溺其中,为环境所同化;虽说心莫若和,但不可显露锋芒,为他人所嫉视。于是他又说:

    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 ,亦与之为无崖。达 之,入于无疵。

    这便是他“形就心和”的解释了。盖庄子生当乱世.社会的分子复杂。弱者,固往往被人欺侮:而贤能者,亦有时被人嫉害。人与人之间,终日以诈相倾,竞斗权能。他既不肯离群索居,而又不愿与之俱化、所以不能不晦迹,而又具此超乎世俗的思想。他由是且倡过“以无用为用”的言论,这是处乱世比较聪明的法子。他于此举出种种譬喻,以说明无用之为用:

    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则液横,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片。

    这是一棵没有任何用处的树,用它做成船就会沉没,用它做成棺椁很快就会朽烂,用它做成器皿很快就会坏掉,用它做成屋门就会流出污浆,用它做成屋柱就会有蛙虫。这是不能成为材料的树,因为它不具备什么用处,所以才能如此长寿。

    散木因为它的材质不适合做任何一样有用的东西,所以没有被砍伐。栎社树也是因为它的“无用”而存活了下来。“商之丘”的大木能存活下来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它之所以免遭斧斫,其“无用”还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它能产生使人“狂醒”的毒气。

    这些都说明了无所为才能避免天折,才能逍遥自在。如果追求有用有为,就会有所羁绊,甚至会死亡。“夫梨桔柚,果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天,自接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人间世事物因为有用而被使用,使用不当或得当都会给它带来悲惨的结局,得当的如“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间世》),不当的如“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山木物尚且如此,人就更加危险了,只有无用才能避免危险。

    “人之有痔病者”之所以免于“适河”,“支离疏者”之所以免受“大役”,都是因为其无用。所以庄子说“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知道了无用的用处之后,就能在有用的危险面前豁然开朗。“无用是保全自身的“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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