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缘续
民国初年,雨天。
如赵府这样的家族,虽是官宦世家,却也在这动荡的局势中渐渐衰落,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无人问津。而今日却在这沉闷的雨天中,弥漫着久违的喜气,全城也跟着热闹起来。就在今日,人们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像赵府这样的没落家族,今日为何会传出阵阵鞭炮声,这样的热闹,真是难得。
——“怎么这你都不知道?赵家大少爷回来了,听说还留过洋呢!”
“那这赵家大少爷还真是争气啊,以后赵家要兴起,全靠他罗!”
“还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谁家的小姐有这个福气……”
人们口中的赵家大少爷,便是赵老爷的独子,赵祁远。他一回来,全家上下欢喜得很,也难怪人们说赵府如同换了面孔一般,老爷和太太们张罗着宴席,等待着他的到来。
雨中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低着头,怀里紧紧拥着一小盒点心。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未料到雨中人那一瞬间的回眸——就在此刻,她只感到额头的钝痛感猛地袭来。
抬头,只见那恍若星辰的眼,漾着浅浅笑意的嘴角,只是一眼,她便慌了神,怔怔地看了许久。她清亮的眸子里映着的既是惊又是喜,“公子,你……”话在唇边,可又收了回去,她急忙转过身,慌忙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点心,一面用手捂住右脸。
“姑娘,你可还好?”直到这温润又沉稳的嗓音传来,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冒冒失失的撞到了他。
“对……对不起……,我是点心坊……我是来送点心的……”她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是用手捂住右脸,眼神闪躲又迟疑,“姑娘,你没事吧?”他的神情很是关切。
“没,没事。”
“没关系,点心交给我吧。”刚递过点心,她便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那把折扇,那折扇的扇坠——让她挪不开眼。
他见她紧盯着这扇坠,便想这姑娘虽举止有些怪异,但对这扇坠好奇,想必是个爱玉之人。“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爱物,他人都说这块碎玉并无稀奇,可姑娘貌似很感兴趣……”
“没……没什么,”她抿着嘴笑,可眼中分明噙着泪,“既是公子爱物,公子便好好收藏吧。”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去。或许是因为她的话,或许是因为那不自然的神情与动作,使他隐隐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前世·缘起
唐朝初年,晴天。
黎民百姓生活美满,就连邻国也觉得,因为天可汗的福泽庇佑,才得了这太平盛世,大唐,也因此成为富饶的国度,珍宝无数。各邻国使臣纷纷来朝拜之时都听说大唐皇帝又得了一件奇宝,在那时,这便成了百姓口口相传的传奇话题——这宝贝用上等奇玉制作而成,通体晶莹剔透,纯净无瑕,触手生温——是一把上古宝琴,价值连城。据说,琴音通透而空灵,细细品味,有摄魂蚀魄之感,更妙的是,弹奏时还散发出淡淡香气。
怪就怪在,自唐太宗得到它以来,宫中乐师竟无人能弹动这琴弦,不是弹伤手指,就是勉强发音,也无半点悦耳可言。各国使臣都想一睹这奇物的风采,这可难倒了唐朝的乐师们。
这时,朝中有一位大臣,称自己有一子,天赋异禀,从小便极善弹琴奏乐,可否让其一试?唐太宗便应允了。
这位大臣进殿之时,便惊艳了在场所有人。恍若星辰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扬,宛若雕刻过般的脸庞,俊美绝伦。
盛世一少年,回眸已绝伦 。
一拢白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衣袂翩跹。修长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琴音亦如高山流水,悦耳醉人,余音绕梁。琴亦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此音此景,不知不觉便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与音与人,一同沉醉。一曲毕,唐太宗便赐此琴“冰香玉琴”一名,并将它赏赐给这位大臣之子。
今生·缘劫
赵祁远,过惯了国外闲云野鹤的生活,拘泥于家中管束,想起那日的点心奇遇久久萦绕在心头,不能忘怀。
——若那位姑娘真是爱玉之人,我必视她为知己,他想。
想着便出了家门,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再遇见那位姑娘。随后,他去了一家点心坊,没想到,一瞬间的回眸就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姑…….”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唐突,正想喊出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再酝酿酝酿。就在这时,一辆黄包车飞驰而来,那黄包车车夫竟只顾低头横冲直撞,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将他推开,好在有惊无险,人无大碍。
“姑娘…..”他又惊又喜,这不是那位送点心的姑娘吗?只是她为何总是捂着有脸?他想看清楚她的容貌,可她始终不敢直视他。“真是太感谢你了,刚刚好险。”
“没什么,这里人多车多,公子小心。”
几日内,赵祁远耳边总是萦绕着她的话语,也牵挂着那个帮助自己的,善良的她。几日后,赵祁远又来到了点心坊,这次他来,是想告诉她,他得成亲了
赵祁远的父亲被奸人所害,无奈之下把所有家产抵给了别人,这让原本就衰落的家族雪上加霜,再加上这几年赵祁远在外留学,父母将毕生积蓄都用来供他读书,他没想到自己的家族竟已没落至此。想到这里,他便深感自责,自己没能尽到长子的责任。
而恰巧在这种瓶颈期,那位贵族小姐——亲王之女,对自己一见钟情,并且不在意自己的家世,父母为了让家族兴起,为自己约定了婚约,不久,便要成婚。
他满怀心事地走到点心坊,,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音。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送点心的姑娘,刹时,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姑娘的琴艺竟如此精湛。”当他走近时,便明白了她为何遮住右脸——她清秀白皙的脸上,竟有那么一条狰狞的疤痕。
她发觉他正盯着自己的脸,顿时觉得脸烫得火热,立马慌了神,转过头,捂住右脸。“公子……请回吧……”赵祁远这才觉得刚才自己的表情过于失礼,“姑娘,我……”
她屏住呼吸,忍着泪水,想要走开,耳畔却响起一个声音。
——“我……就要成亲了。”
又是那熟悉而温和的嗓音,久久萦绕在她耳边。
成亲当日,赵府又有了难得的喜庆。迎亲的队伍缓缓走来,而赵祁远那张俊美的脸庞却没了光彩。
毕竟是受过西方熏陶的人,对这样的封建礼节总是感到不自在,再加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礼制,更使他心烦意乱。再想想自己不爱的新娘,含着阴谋与野心的家族联姻,自己应尽的长子的责任,一时间眉头紧锁。
可他没注意到,迎亲的队伍旁,人群中,站着一位姑娘,她的眼中噙着泪,始终捂着右脸。
刹那间,马儿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到,整个迎亲的队伍乱作一团。原来是那帮要债的奸人来了,想借迎亲队伍乱作一团时绑架赵祁远。
赵祁远跌下马,浑身酸痛之余,只听得一声枪响,怀里扑来一个姑娘。他定睛一看,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卖点心的姑娘。
“姑娘!你醒醒!”他发了狂似的喊叫,而鲜血早已沾湿了她的衣裳。
“姑娘!你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
听到这熟悉而又不再温和的嗓音,她终于睁开眼,对上他那双恍若星辰的眼。那一刻,那么慢,那么长,这一刻,仿佛早已定格。此时,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只定定地看着他,只想再也不挪开眼。
是啊,就这样看着他,多好。
可马上,她的身体便渐渐凉了。他只呆呆地,紧紧地抱住她,只闻到她身上的一丝香气,多么熟悉的香气。
他与她仅见过几次面,她却多次舍身相救。甚至,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世,甚至,她没有留下她的姓名——只留下,那丝丝香气和一句话。
——“公子,你的扇坠送给我可好?”
多年后,点心坊被珠宝行所取代,作为爱玉之人的他,却不见欣喜半分。有一次,他走进这家珠宝行,看见了被珠宝行老板视为镇店之宝的物件——据说,那是一把上古宝琴。
可如此珍贵的宝贝,店老板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它的右下角留下一个缺口呢?他心想,便伸手抚摸那块缺口处,触手生温,指尖的熟悉感猛地袭来——那缺口,怎么这么熟悉?
前世·缘断
这位大臣之子在朝贡当日可谓出尽了风头,太宗对他喜爱有加,给他加官进爵,自然激起了不少人的妒意,在他回府当日,便有仇家派出刺客暗中跟踪,只等一有机会,便除之而后快,之后马儿受惊,撞翻马车,都是有人一手策划好的。当时情况紧急,这位大臣之子摔下马车后,是因为随之一同掉下马车的冰香玉琴挡住了车轮,才让他逃过这一劫。而冰香玉琴摔落在地,右下角摔破了一个缺口。
多年之后,冰香玉琴和那块碎玉也逐渐被人们遗忘了。
今生·缘尽
吾心悦卿卿兮,卿卿悦吾乎?吾心悦卿卿兮,可念而不可言矣。
她离开了,她始终留给他一个谜,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参透,她是谁,为何要如此为自己倾心付出?她也始终没能说出那句话——
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便是你怀中的那把冰香玉琴啊!从始至终,除了你,便再无人能拨动我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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