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筱醒来时,看到身边双眼泛着血丝的男人,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煎熬,可造化弄人,他自己选择的路,她无力阻止。
她曾答应过要等待,可她低估了那蚀骨的痛苦——眼看他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他只允许别的女人先生下他的孩子,如影随形,日夜难安。
这次遇刺,歹徒的目的很明显,并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毁她的容,她的脸被深深划了一刀。
主使者是谁,显而易见,有哪个女人能够容忍,丈夫心中念念不忘的,竟然是另外的一个女人,何况还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
”绿筱,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过来。“林绍远惊喜、焦急地询问。
”不用了,我没事。”他都差点忘了绿筱来自哪里。
绿筱身上的伤,好得很快,只是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去掉?”作为医谷的传人,她有上千种办法可以治好它。
“既然有人想留着它,那就留着吧!”绿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对不起!”他愤怒,他自责,终有一日,他会让伤害过绿筱的人,都付出代价。
“何必如此?这样下去,我们都在痛苦中挣扎,放我走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别逼我……绿筱……我不能失去你……”这个男人放下所有的高傲,一遍一遍地恳求着。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绿筱受伤的这些日子,她默许他留在兰陵轩,整夜与他相拥而眠,林绍远贪恋着她的温存,可不知为何内心总是隐隐不安。
绿筱在静静等待。
最后的时光,就放任自己沉沦在林绍远的温柔里,应该快了,府里那位岂能善罢甘休。
“绿筱,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林绍远快步走了进来,绿筱放下手中的书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绿筱,我来喂你。“
绿筱微微一征,转而化作一枚浅笑:”好……“眼神闪过一丝不忍。
林绍远舀了一羹匙送到绿筱唇边,绿筱黝黑的眼睛,像一个黑色的漩涡,把他映入眼底,绿筱微笑着,轻启樱唇,缓缓吞下,一口接着一口……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地走下去,我从不后悔爱上你,只是不能再陪了,我太累了。“绿筱轻轻地说。
林绍远震惊地看着,一条蜿蜒的血迹从绿筱的唇里缓缓流出,暗黑色,带着不详的气息,翠绿的玉盏跌得粉碎,他惊恐地接住绿筱,”来人……来人……去找大夫……绿筱……绿筱……“
绿筱抓住他的衣袖,”没用的……这种毒无药可解“。
”我不信……你知道……你竟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痛苦、悔恨、狠狠地吞噬着林绍远的心,”你就忍心抛下我吗?“林绍远像一只困兽,绝望而无助地嘶吼着。
”我无法恨你……可也无法再继续爱你……我的爱……太痛苦了……我怕……我怕终有一日……我会恨你……“越来越多的血,从绿筱的嘴里溢出,林绍远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止。
”最后……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我走之后……一定要把我送回医谷……不要再来找我……一定要答应我……“绿筱努力集中起已经涣散的眼神,期待他的答复。
”好……我答应……我都答应……“绿筱缓缓闭上了眼睛。
四月,护国大将军的筱夫人病故。
同年六月,护国大将军的容夫人不慎小产,终生无子。
十年后,林绍远被封为镇国公,权倾朝野,同年,镇国大将军旧案得以平反昭雪,当年奸人被抄家问斩,其家人均削官罢爵,流放千里,林绍远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
同年,镇国公之荣夫人遇刺身亡。
每年四月间,林绍远便会登上凌峰山,茫茫大千世界,却再也无处寻找芳魂,自从送回绿筱,世上再无医谷。
下山途中,道路两旁树木繁茂,不知名的山花开遍山野,忆起当年携手同游,满山的芬芳,都不及佳人嫣然一笑,如今两鬓微霜,空留一人,独自游荡在山野之中,“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林绍远露出苦涩的笑容,“绿筱,答应你的,我还是没做到,你还在惩罚我吗?让我永远找不到你”。
远处缓步走来一人,看身形似一女子,整个人裹在披风里,大大的风帽遮盖住脸庞,俩人擦肩而过,一阵山风吹来,竟掀起风帽一角,隐约间一道伤疤显露出来,此时,已经走远的林绍远身形一顿,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飘入鼻端,那么熟悉,那么动人,多少个日夜曾把它搂在怀中,如今却只应出现在梦中……
林绍远暮然回首,看到一个即将消失在山林之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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