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东歌灯会
那日，也不知道墨宸和盖霁聊了些什么，盖霁后来没有对我提及什么。似乎也不急于前去顾震弈的故里一探究竟了，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和我一起呆在了瑞安。
直至半个月之后，瑞安的百姓们迎来了一个特别的日子——东歌灯会。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节日，东歌灯会是东靖国最为盛大的节日。白天，百姓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夜晚，街市变成了一片灯海，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花灯会被拿到集市上叫卖。文雅之人会利用这次机会举办猜灯谜比赛，结识来自四海八荒的文人骚客。
同时，东歌灯会也是东靖国一个象征着团圆和阖家幸福的节日。一家人聚在一起，他们会对着象征光明与希望的花灯许下自己美好的心愿。
这样热闹的日子，我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出于好奇心，夜色还没有落下啦，我便拉了小枝先到集市上去溜达了一圈回来。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要和那个人一起过的。
灯会开始了，我便和盖霁上了街。面对街市上各种稀奇古怪又十分漂亮的小玩意儿，我就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兴奋，拉着盖霁在人海中穿行。
盖霁还是那一身黑衣，手持游龙剑，却和这样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无意间低声说道：“我上一次参加灯会还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气息一窒，或许这样的热闹又让他想到了许多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伸出我的手，十指交握，这一刻，只想牵着他的手从容地走过所有的风景。
戌时，街市引来了最热闹的时刻。不过，对这一切都不大热心的盖霁却带着我上了“簪花阁”。
簪花阁，是瑞安的一个有名的茶馆。簪花阁的茶艺与评书都是瑞安一绝。灯会时节，在簪花阁还是最佳的赏灯地点，站在簪花阁上，就可以将灯展尽收眼底，可以徜徉于花灯的世界。
只是，由于簪花阁的地域是在是太好，所以每年登阁赏花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早早的提前预定，我七日前来此预定时，就被告知灯会今日的位子已经销售告罄了。
所以，此刻，盖霁居然领着我登上了簪花阁，我自然是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预定的这儿呀？簪花阁的赏灯绝佳地可是千金难求呀！”我问。
盖霁没有回答我，只是揉揉我的头发。上楼的时候，我们还意外地碰到了冬郎一家。冬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我了，自然是十分亲热。我也笑着与顾长卿和他夫人打招呼：“顾大人，好久不见了。你们也来这儿赏灯吗？”
“是啊，颜姑娘这不也是和朋友来此赏灯吗？”多日不见，顾长卿仍旧是如此和蔼。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盖霁，点头示意。我会意，看了看盖霁，他看着顾长卿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探寻与深意。
倒是冬郎，他从来别见过盖霁，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侠。之后他又缠着我的手臂，撒娇道：“父亲说东歌灯会是合家团聚赏灯的好时光，所以我们一家就到此游玩呢。就连我多年未见的祖父都被父亲接到了瑞安，等一会儿就到呢！”
看着冬郎天真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恶作剧似的搓了搓他的小脸，倒是引得他一阵乱叫！
由于冬郎一家预定的是三楼东厢房，盖霁和我的订座在二楼西厢房，所以，我们便和冬郎一家告了别，上了二楼。
瑞安城的花灯节是百姓们看做一年一度的大事，所有人都为节日做了悉心的准备，我此前也深有体会。但是知道登上了簪花阁，我才知道这些准备是怎样的精致用心！
从簪花阁二楼的窗户望出去，一片璀璨夺目的灯海横在我们的眼前。远处十里长龙熠熠生辉，但是让我觉得耳目一新，精巧可爱的是环湖的河岸上也挂上的花灯，而且是经人精心布置而成的。自簪花阁望下去，竟是一个小巧的花型，甚是特别！
我惊喜地看向盖霁，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只是目不转睛地透过窗户看着楼下。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到他的目光有些波动。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两顶自来不同方向的软轿不约而同地在簪花阁门前停下。接着，从两顶轿子里各自走下一人来。
自他们走下来的一刻，我明显感到盖霁身体一震。
我再看着楼下的两人皆是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皆以愣住。片刻，左边一位玄色衣衫的男人不确定地问道：“兄台可是兆林兄？”
黑色衣服的男人，随即笑开：“正是鄙人！震弈兄，多年不见了！”
此言一出，我也顿时一惊！震弈兄？难不成楼下这个玄色衣衫的人，就是我们找了许久的顾震弈？杀害盖霁一家的元凶？
再看盖霁的反应，无疑证实了我的想法。我们所怀疑的顾震弈正是盖霁所深深牢记的凶手，而现在楼下的这人就是他！
盖霁双眼通红，红的好似要喷出火来。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我见势拉住了他，生怕他一个激动就跳下楼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顾震弈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我知道顾震弈死有余辜，但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总归是不大好的。到时候闹到官府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有千万个理由也有口难辩。
我低声对盖霁说：“霁，冷静！现在不是时候！既然我们已经确认凶手了，在多等几日也不妨！”盖霁全身僵直，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我说的话。
楼下，顾震弈与那位多年未见的同僚也一同走上了簪花阁。随着顾震弈和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也察觉到盖霁的心跳跳动地越来越快。我的心也自然是跟着一阵胆战心惊！还得防着盖霁的突然发难！
不过还好，顾震弈两人并未在二楼多做停留，就径直上了三楼。
但是盖霁一直目眦尽裂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三楼的走廊尽头……
盖霁终于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上了慢慢的一碗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碗一碗地给自己灌酒。
他一口气灌下五碗高浓度的白酒，忽然没有留下一句话，就一把抓起桌上的宝剑，直奔下楼。
我紧随其后，扔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出门追他。
我站在簪花阁门前茫然四顾，街上人来人往，但是茫茫人海中，哪还有他的身影……
我匆匆地穿过人群，跑回酒楼。但是我进了门，酒楼里却只有扎鲁一人。见我回来，扎鲁很是惊讶：“妹子，你怎么一人回来了？盖大侠呢？”
我吁吁的喘着气，都没有听清扎鲁的话。我问：“这儿就你一人儿吗？”
扎鲁回答说：“是啊，小枝和卡西也出门赏灯去了。就连巴德也去了。我不大喜欢凑那份热闹，就留下来看店！”
听到扎鲁的回答，我知道盖霁并没有回来，于是还没有来得及交代什么，我又匆匆地跑了出去。
扎鲁在我身后喊了句什么，我也没有听清……
我一口气跑到三皇子府，相比前面集市的繁华热闹，这个贵族居住区就显得清冷了许多。我拼命飞快跑着，直到黑暗中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人。
“箫陌？”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确定地叫道，我猛然抬头。
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墨宸，你有没有见到盖霁？”这一抬头，我才发现墨宸身后不过三两步的地方竟还跟着一个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的美丽少女。她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抓住墨宸的那只手，我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
墨宸倒是不在意，他的手却故作亲昵地抚了抚我的额，“不急，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我愣住，墨宸从来没有对我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好像是故意而为之一般。
果然，我看见墨宸身后的女子脸色含怒，目光恨恨的瞪着我。
不过此刻，我也顾不得这些，我又急道：“刚才我和盖霁在簪花阁，他见到了那个人，也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但是，由于当时所处环境特殊，我拦下了他。之后，他就扔下我一个人，消失不见了！墨宸，怎么办？”这次，我是真急了，竟带着苦音。但是就算如此，我的谨慎的，有外人在场，我也没有提及顾震弈的名字，以免节外生枝。
倒是墨宸，见我这番模样，却有些急了。他安慰我道：“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兴许他只是像一个人静一静，过会儿他就会回来了！”
“他，会不会做傻事呀？”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盖霁恨那人入骨，如今凶手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盖霁能忍住自己急于想要报仇的心思吗？
“别多想，相信我，他现在是不会的！”墨宸的语气，十分肯定，却全然不能消除我的恐惧。墨宸见状说：“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这就陪你去找他吧！”
我点点头。
墨宸跟着我走了几步，才想起那个被他遗忘在身后的女孩。他对着黑暗处说：“洛，送董二小姐回府吧！”
刚一说完，洛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走到那个看起来快要哭了的女孩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是女孩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墨宸又回过头对那女孩说：“二小姐，现在天色也暗了，你就早点回家歇着吧！墨宸今日有所怠慢，改日毕当登门谢罪。”
墨宸这番说辞官方而又客套，却也堵得那二小姐无话可说。她无奈只能侧身像墨宸行了礼，娇声道：“那芝玥就此别过，三殿下可别忘了今日之约。”墨宸只是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董芝玥跟着洛走了。走之前，她朝我看了一眼，那目光好似寒于千年的冰雪，又如冷箭一般，毫无遮掩地直直射向我！我不由冷的狠狠一颤！
不过当下心尖上又更重要的事情，我也顾及不得这么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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