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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还没有低沉下来,那两栋房子间的夹缝处忽然吐出一个女人。在夕阳照射不到的角落,一身猩红色棉布包裹的她右手举着手机正慢慢踱出来,手机紧贴在耳边,好像固定在她身体上的一个部件,她微歪着头,脸上浮着一层尴尬而虚假的笑。大约是忽然撞见了两三个刚巧走过的村里人,所以刻意堆砌上这抹浮夸的笑意用来掩饰,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本来她就在打电话前酝酿好了情绪,配上相应的表情,以倾诉内心的烦闷。她用家乡话对着电话那头的某个人说着什么,在外人听来却是混混沌沌的。
她原是外乡人。十几年前嫁到这个依山傍水的乡村,多年来,自然成了新家的主人,好歹生了个女儿,稍稍稳固了她的地位。在乡村,也有不少外乡媳妇嫁进来,有不堪忍受家境贫寒的,没待多长时间就“消失”的也有几个,好在,她的大家庭里有点儿钱,即便干点儿农活也能过过平淡日子,她算得上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丈夫长得又矮又黑,还成天摆着臭脸色,仿佛娶了她倒是她的福气了,所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展示男主人的地位。对此,她早就习惯了,或者说,她压根没拿这个当回事,有清闲的日子过,她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在,家里忽然出了事。
她继续蹦出连绵的拉扯不清的家乡话,犹如浑浊的河水,将真相掩盖得严严实实,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只需要跟电话那头维系着一股清晰的泉源,也就安心了。
这会儿,她选择到外面打电话,避着家里人,很大的原因是怕她公公起疑心,怕公公得知自己大病的真相。她公公在村里算是个人物,腰板笔挺,说话硬气,如今乍然查出大病,整个人一下子缩减得像枚干枣子。身体里面某个组织的紊乱声一道接着一道,由中心向各个方向肆意扩展,几乎染至全身,没几天,他在医院住院的事全村人都传遍了,速度甚至超过了他身体中病变细胞的传输。医生大约婉言劝告过他,该逛街逛街,保持好心情,却从未透露过生命将熄的苗头,从医生的善意欺骗中,病人或许还能在生命能量即将耗尽的期限中,安享几个平静的日月。
不幸接二连三地降临到她的家里,从她去年刹车失灵翻车,到公公生大病,也才相隔几个月时间。
有人悄悄说,是报应。
去年,她的公公拿着根绿色苗绳,到西边正准备造房子的邻居家量地基。他坐在台阶上,一顶帽子压得很低,耳上夹着根刚分到的利群香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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