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惊魂

作者: 牧羊的生活 | 来源:发表于2023-09-06 14:59 被阅读0次

    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啊……”一阵钻心的疼痛把喜悦从昏迷中惊醒,睁开眼睛,伸手不见五手,看不见一丝光亮,黑暗从眼睛漫延到心里,也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难道我死了,我是在阴间?”喜悦用手在身上各处摸了摸,感觉腰上和腿上都缠着什么东西。他想翻个身,可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一阵阵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叫喊出来:“有人吗?有人没有?”

    “吱”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响,灯光在喜悦的眼前铺开。这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揉着双眼。透过指缝,终于看清:原来是一间病房。两个持枪的保安站在他面前,皮肤幽黑,脸上毫无表情。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腰上缠着纱布,右腿上也缠满了纱布。

    “我死了吗?”喜悦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放心,你还没有死!”传来一声回答。

    听到这话,喜悦忍着痛安静了下来。

    “能给我吃点东西吗?”浑身又疼又饿。

    两个保安没有为难喜悦,走出了房间。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有人给他拿来一块面包和一瓶水。喜悦狼吞虎咽地吃完面包,又喝完了那瓶水。看他吃喝完毕,送面包的人关了灯,走出房间,黑暗再一次袭来。

    有了碳水化合物进入身体,喜悦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恐惧虽然没有完全退去,但思维却开始活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重新在他眼前浮现开来。

    那天,爸妈有应酬,都不在家。喜悦吃完外卖,便开始复习,他正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可还没看几页书,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多年没见的同桌皮一新,赶紧接了电话。

    “喜悦,好久不见,在干嘛呢?”

    “小皮皮,你从哪儿冒出来了,高中毕业就再没看到过你。”

    喜悦和皮一新是高中同学,在校时两人关系还可以。高中毕业,皮一新只考上了专科学校,喜悦走了一个二本重点。皮一新大学都没有读完,就退学了。之后他们虽然电话联络过几次,但从来没有见过面。喜悦今年刚好大学毕业,在家复习,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哪晓得今天接到了皮一新打来的电话,好久没见面的同学突然有了消息,激动得他手舞足蹈地在房里扭动身体,开心地唱了起来。

    二人在电话里热烈地聊着,皮一新说他退学后就去了西南,先是在昆宁一家公司做销售,后来被公司任命,去了设在西纳的分部做了销售经理,现在年薪有三十多万。

    听着皮一新的述说,喜悦心里有些羡慕。自己大学毕业,本来有机会进国企工作。但爸爸动员喜悦考公务员,说公务员生活和工作都很稳,而且隐藏的福利也多。在爸爸的鼓励和开导下,他自己也动了心,便开始复习准备公考。

    两人电话聊了很久,最后还加了微信。

    自从和皮一新加了微信,他就经常发一些西纳的美景、美食图片给喜悦看。喜悦本身就是很感性的人,看着这些照片,他对西纳就特别向往。随后,皮一新力邀喜悦到西纳去旅游,说自己一定搞好接待工作,来回机票加吃住都全部给喜悦报销。

    喜悦有点心动,他和爸妈商量。

    “你这段时间复习也很辛苦,想去玩几天也行,放松放松也好,对身体有利,复习就暂停几天。”爸爸同意了喜悦的请求。

    于是,喜悦和皮一新说好,便乘飞机到了西纳。可下了飞机,却没有看到皮一新。他给皮一新打了电话:“你在哪儿呢?我都在西纳机场了,咋没看到你人影呢?”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叫人来接你了,你就在机场等着,哪儿都别去,接你的车牌号是xxxxxx,到了他们会给你打电话。”喜悦只好在机场等着。没过一会儿,他的电话响了。

    “请问是喜悦先生吗?”

    “我是!”

    “皮总让我们来接你,我们就在机场门口,你出来吧。”

    “好!”

    喜悦拎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来到机场门口的马路边,皮一新说的那个车子正停在那里,再次确认车牌。还没等喜悦走近,车边站着的两个人就迎着他走了过来。

    “请问,是皮总的朋友喜悦吗?”其中一个热情地问道。

    “是的。”喜悦点头回答。

    “欢迎欢迎,皮总让我们俩来接你,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二人亲热地和喜悦握手,接过喜悦手中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其中一个打开车门,让喜悦坐在后面一排坐位上。

    “来,先喝瓶水。”边上的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喜悦接过水,打开瓶盖,习惯性地喝了一大口,汽车驶离机场。

    “你们皮总平时都这么忙吗?”喜悦一边喝水,一边问这两人。“也不是,今天是特殊情况,总部派人下来检查工作,皮总只好去应酬一下。”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回答。说着说着,喜悦渐渐感到有些困倦,一阵睡意袭来,他伸了个懒腰,一头倒在汽车坐椅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喜悦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手脚都已被牢牢捆绑住,嘴里还塞着一块东西。他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扭动了身体。“不准动,动就捅死你!”威胁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喜悦僵直的身体靠在坐椅上,无法表达内心的想法,只有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这是在哪里?”那颗突突跳动的心脏,似乎就要从胸口蹦出来。喜悦两只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体两边都坐了一个人,司机和副驾驶上也有人。车内灯光昏暗,无法看清这些人的面孔。车窗外更是一片漆黑。喜悦再次扭动身体,挣扎了一下。“还敢动!”两边同时有人喊道,身体同时重重地挨了一下。“难道我被绑架了?”喜悦想抬起头,但无法抬起,他感觉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无力地搭在汽车坐椅上。冷汗不知不觉地浸透了整个身体,从没有过的恐惧在他心里漫延。

    不一会儿,迎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两车相迎,都停了下来。喜悦被拖下车,上了对面的面包车,他依然由两人夹着坐在中间,前排也同样坐着两人,面包车调转车头向前疾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过了不久,面包车离开公路,驶进乡间小道。坑坑洼洼的路上,面包车在飞速疾驰。喜悦随汽车不停地晃动,就像一个没有气息的人摆在那里,随车摇晃颠簸。他想说话,可嘴被堵着,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像僵尸一样靠在椅背上。

    飞驰的面包车终于开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黑黢黢茂密的森林,各种在夜晚活动的动物不停地发出不同的怪叫,让人毛骨悚然。那两人把喜悦拽下车,解开他手上和脚上的绳子,用一把小刀抵在喜悦的腰间,押着他沿小路走进森林。林间小路崎岖不平,荆棘密布,不小心就会被划伤身体的任何部位。两人用力拖拽着喜悦,顺着蒙了布的手电光踉跄向前。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林中一间破旧的小屋。有人打开门,喜悦被推了进去。他的手脚再次被捆了起来,嘴里同样还塞进东西。有人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针,不一会儿的功夫,喜悦便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还是夜晚,四周仍然一片漆黑,那动物恐怖的叫声依然如故,唯有蒙了布的手电筒发出一束冰冷的清光。喜悦捆着的手脚被解开,同样地被刀抵着腰又走进树林,他又冷又饿又痛,已辨不清方向,整个人如同僵尸般被推拽着向前。走了许久,终于出了树林,又到了大路上。一辆面包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喜悦又被拽上了车,再次捆住手脚,面包车快速驶进夜色。喜悦已经无法感觉,在惊吓、饥饿和痛苦中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喜悦在一阵热呼呼的感觉中醒来,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耀眼的光线洒满房间,刺得他无法把眼睛睁开。轻轻地揉搓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看清周围的一切。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军用被子,被子里散发出刺鼻的霉味。他翻身坐了起来,靠在墙上,才发现这是一间不足六七平米的小房间,房间内除了两张床,四壁空空。另外一张床上也坐着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也是衣衫不整,一脸憔悴。

    “这是什么地方?”喜悦顾不上打招呼,迫不及待地问道。

    “瞑国北部的一条老街。”对方回答。

    听着回答,喜悦感觉有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从他的头上淋下来,浑身发冷发僵,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以前,他在网上看到过许多类似的报告,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叫钱进,是昨天晚上被骗过来的。估计你也是吧。”对面床上的人开口道。

    “我也被骗了!我叫喜悦。”喜悦机械地回答。他紧握两手,不停地敲打脑袋。“我怎么那样憨,居然能被同学骗了!”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目不转睛,呆滞的目光中夹杂着怒火,双手又去捂着头,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哐”的一声,房间门下面一个封着的小洞被打开,随即有两只不锈钢大碗从洞外扔了进来。钱进走过去,端起两只大碗,递了一碗给喜悦。

    “兄弟,先吃饭。”钱进把碗递给喜悦。

    一说吃饭,喜悦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吃了点,准备到西纳再大吃一顿,谁知到西纳只喝了一口水。离现在应该有两三天了吧,再无任何进口的东西。此时他才觉得浑身泛力,抬手端碗都有点力不从心,从来没有过这么饿的感觉。他接过碗,也不看是什么,一阵狼吞虎咽,吃光了所有的东西。

    吃完东西,喜悦渐渐有了一些力气,也稍稍平静了些。

    “你是哪里的,怎么被骗来的?”喜悦问。

    “我是西庆的,有个人欠我钱,我追着他还,结果钱没追到,人就被骗到这里来了。”钱进回答。

    “我是被同学骗来的,他为啥要骗我?”喜悦望着天花板,好像是在聊天,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满失落和愤怒。

    至此,二个人都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再无言语。

    恍惚间,房门被打开,有个人板着脸进了房间。“走吧,带你俩参观参观。”说着,带领喜悦和钱进走出房间。只见两个穿迷彩的保安正持枪在过道里来回走动,看着那乌黑的枪口,喜悦欲止步向前,但又无法停下脚步。“走啊!”一声大喊,随即喜悦的屁股上挨了一狠狠的一脚,他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只能机械地赶紧跟了上去。半明半暗的过道里灯光稀疏,除了走动的脚步,喜悦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过道两边大约分布着十来个房间,尽头用门封了,大门紧闭。他们跟着来人走到了大门边的电梯门口,按了电梯开关,大家一起进入电梯。那人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电梯卡在读卡器上扫了一下,按了数字1,电梯立即启动,他们来到一楼。楼道的出口依然被大门封锁,两个穿迷彩持枪的保安同样在过道里来回走着。

    那人把喜悦和钱进带到一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内没有窗,灯光昏暗。一到里面,一股恶臭迎面直袭鼻腔,恶臭中散发出阵阵霉味。房间很大,正中是一个蓄满水的水池,池壁抹了水泥,灰色的池边有许多蠕节小虫在慢慢爬行,看得喜悦浑身直痒痒。池里有一排用毛竹扎成的竹墙,竹墙直立在水池中,竹墙上布满了约三四十公分的窗口。小窗口十几公分以下的竹墙全部没在水里。喜悦抬眼望过去,最边上一个小窗口内有一个人被困在水里,整个头被固定的小窗口外,身子弓着扒在小口子上。看到有人进来,那人抬起愤怒的眼睛,嘴里喊着:“放我出去。”“再叫,放两条蛇进来和你玩玩。”那人恶狠狠地喊到。“这个是我们这里的游泳池,不听话就会送到这里来游泳,到时候水里有可能放些蛇啊或者其他一些水生物和你们一起玩哦,很刺激的!”那人阴笑着对喜悦和钱进说。

    说着便打开水牢边的一个侧门,带着喜悦二人来到另一个房间。刚进房间,就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来。只见一个男人被捆着双手吊在一个钢架上,低着头,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内裤,再无一物。旁边有个人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被打的人浑身布满伤痕,痛苦的叫声在房间里回荡。房间的墙上挂着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工具,又尖又细的锥子、布满钢针的麻绳、两脚很长的火钳和锋利的剪刀以及许多喜悦认不出的工具。这些冰冷的家伙排列在墙上,像是对来这里的人们发出的无声警告。“看到没有,那个被打的人就是不听话,一心想逃跑,你们也不想有他的下场吧。”那人平静而从容地说着,就像在和他们拉家常。喜悦二人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跟着那人出了房间。

    他们乘电梯来到二楼,过道里依然有穿迷彩持枪的保安在走动。“这里是后勤办公区。”那人指着过道说。然后他们就直接到了三楼。三楼过道里有四个持枪的保安,他们面无表情,瞪眼看着喜悦二人。那人推开过道里唯一的一个房门,二人跟着进了房间。整个房间的窗户全部关着,并拉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明晃晃的灯光跟过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一间宽阔明亮的大厅出现在喜悦面前。“这里就是你俩以后工作的地方。”那人望着喜悦和钱进说。亮如白昼的大厅里,一排排桌子上都有一台电脑。有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埋头敲打着键盘,他们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最后一排依然是持枪的保安在来回走动。“难道这就是电信诈骗团伙?”喜悦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你们俩要在两天以内把本子上的东西背熟,两天以后开始来这里工作。”有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本子说道。喜悦本能地接过本子,瞄了一眼,第一页全是对话用的话术。“果然是电信诈骗!”他垂手拿着本子,木然地看着对方。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想迈动脚步,脚也不听使唤。他感觉自己已坠入地狱,不知道怎样去摆脱,头脑一片空白,只有泪水从眼里打转。

    “难道我从此就成了诈骗犯?”一个念头从他心里升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喜悦脸上,他踉跄着跌在电脑桌前。

    “回去!”那人又狠狠地推了一把喜悦,又是一个踉跄,喜悦才如梦初醒一般,迈着机械的步子,跟着钱进,回到了他们在六楼的房间。

    “难道我就这么完了?”喜悦把那厚厚的话术本摔在地上,瘫坐下来,他放声大哭,两手不停地拍打着地板。

    哭声引来了安保。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喜悦脸上,白净的脸庞立刻现出一道红红的掌印。

    “不准哭,快背东西,不然老子让你尝尝水牢的味道!”保安恶狠狠地说。

    喜悦捂着脸,停止了哭声。“碰!”安保关门而去。

    此刻房间内安静极了,除了呼吸还是呼吸。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和刺耳的汽笛声,打破屋内的寂静,引动着喜悦的焦虑不安。

    “我该怎么办?”正想着,钱进走过来坐在喜悦身边。他把手搭在喜悦的肩上:“兄弟,不要这样,一定要先稳住自己,再作打算。”

    听了钱进的话,喜悦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抬眼望着钱进问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这本子上的东西背下来,背完后照他们说的去做,不然后果你也看到了。等熟悉这个地方后,再想办法逃走,我决不可能长期呆在这里!”钱进冷静地说。

    “与其长期呆在这里,还不如死了!”喜悦也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于是,两人便开始翻看这本话术。喜悦先走马观花地看完了整个本子,才知道这真是一个通过婚恋诈骗的脚本和话术。诈骗团伙先给喜悦他们发放一定数量的经费,然后让他们按步骤,通过网络游戏或其他网络联系方式,和对方成为朋友。再不时地通过给对方发红包、买游戏装备或送给对方喜欢的东西等等一系列操作,与对方成为男女朋友关系,待对方产生依恋,陷入情不自禁的时候,便向对方进行诈骗。除了骗钱以外,还要千方百计地将对方骗过来,成为这里的一员。

    看完这本话术,喜悦脸色发白:“我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这样做不是太缺德了吗?也是犯罪呀!”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别这样,兄弟。如果想活着逃出去,我们只能先按照他们说的去做。”钱进再一次安慰并提醒喜悦。

    “我知道!”喜悦低头回答。

    说着,二人开始背话术。经过紧张的准备,他们终于在抽查环节过了关。

    第三天一早,吃过早饭,他们被带到了工作区,就是那个放满电脑的大厅。主管把他们带到各自的电脑前,然后给了他十五部手机,让他们按脚本和话术开始工作。

    看着电脑桌上堆放着的十五部手机,喜悦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搧在喜悦的脸上,倾刻间一个红红的掌印又出现在喜悦白净的脸庞。他捂着脸,止住眼泪,开始工作。

    慢慢地适应了环境,喜悦和钱进开始利用休息的时间观察周围的地形。这天,喜悦突然发现东南角的围墙处有一个豁口。喜悦心头一亮:“可以从那儿逃出去。”。也不知是便于伪装还是诈骗团伙的疏忽,整栋楼的窗户居然都没有安装防护栏,这给喜悦和钱进生出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可是,我们在六楼,怎么下去呢?跳下去肯定行不通。”喜悦看着高高的窗户,不知所措地说。

    “不用担心,办法总会有的。”钱进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们两人的目光在整个房间不停地审视着。“要不我们把床单、被子和衣裤全部撕成条,再搓成绳,从布绳上滑下去如何?”钱进突然兴奋地说着。

    “太好啦,就这样了!”喜悦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呢?”喜悦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要不明天吧。我在电脑上看到明天是星期天,我观察这些诈骗团伙的人好多都要在周末出去疯狂,夜里值班的人少,这时候行动成功率高点。”钱进胸有成竹地说。

    “好!明天我们就行动!”喜悦开心地附和。

    第二天晚上十点下了班,喜悦和钱进开始撕床单、被套和所有能利用的衣裤,他们努力地压低撕布的声音,生怕被门外过道里巡逻的保安发现了,前功尽弃。终于在夜里四点的时候完成了全部工作。他们把一张床抬到窗边,把布绳固定在床腿上,然后把布绳抛出窗外,绳子正好落在地上,长度刚好。

    “老天也在帮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看着刚好落在地上的绳子,钱进开心地说着。

    “我先下去,下到大约离我们窗子三米的时候,你就开始往下滑。一定不要心慌,千万要沉住气!”钱进叮嘱喜悦。

    喜悦朝钱进点了点头,两人开始行动。钱进滑到三米左右的时候,向喜悦招了招手,喜悦也开始抓住绳子往下滑。还没滑出多远,喜悦便开始紧张起来,他手心开始冒汗。“千万不要紧张!”他叮嘱自己,可握着绳子的双手却突然就不听使唤,整个人僵在原地。“完了!”喜悦开始挣扎,突然两手一滑,整个人急坠下去,下落的身体正好砸在钱进身上。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楼里的保安听到声音,迅速地冲出了大楼。

    ……

    收住思绪的缰绳,喜悦终于彻底明白了当下的处境。自己和钱进逃跑不成功,摔伤了。“也不知道钱进怎么样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天一早,医生进了喜悦的病房。

    “你的腰椎和右腿都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可以乱动!”医生用中文对喜悦说。

    “和我一起的那个人怎样了?”喜悦脱口而出。

    “送来就死了!”听到医生简短的回答,喜悦再没有说话,泪水静静的从眼里流出:“如果我当时抓紧绳子,他肯定就不会死,我们说不定就逃跑成功了。是我害了他!”他责怪着自己,更痛恨让他陷入如此困境的皮一新。

    “我一定要活着逃出去,不然怎么对得起钱进!”喜悦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医生和护士检查完病情,又给喜悦换了药,输上液体就出了房间。

    医生刚走,诈骗团伙的主管就进了房间。

    “如果不是太缺人手,老子才不会医治你,割了你的器官,卖了数钱才好。”主管阴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喜悦说。

    “求求你,千万不要割我的器官,我让我爸卖房子给你们钱!”喜悦号啕大哭。

    “只要你听话,就好说。”主管盯着喜悦,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扔在了喜悦的枕边:“你不是说让你老子卖房子吗,叫你老子把房子卖了,把钱汇过来,做你的治疗费。如果再敢耍什么花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他狠狠地用力拍了一下喜悦包裹着的右腿。“啊!”喜悦大声地叫了起来,脸色惨白,汗珠和泪珠混合着,在脸上流淌。

    “我这样子还能耍什么花样,一定照你说的做。”尽管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喜悦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

    得到了自己的手机,消失许久的喜悦终于和爸妈取得了联系。

    自喜悦离家后,爸妈再也没有收到过喜悦的任何消息。他们找喜悦的同学四处打听,也没有人知道喜悦的去处;想联系皮一新,也根本联系不上。现在终于有了儿子的行踪,又了解到儿子的处境,得知儿子决心要逃回家的想法。两个人顾不得难过,便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在网上收集各种关于逃离暝北的方法,查看网上各种逃离的经验。最后经过无数网友的推荐,找到了一个叫暝北回家的公益组织,他们表示可以有偿帮助被骗到暝北的中国人回家,费用约需要四万元左右,而且可以在营救成功后支付。尽管爸妈对该信息半信半疑,但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敲定由这家公益组织参与营救。

    喜悦得知了父母的营救方案,也是半信半疑。“万一逃跑计划泄露,被抓回来该怎么办呢?”喜悦左右徘徊,他怕计划失败,自己也将会万劫不复。正想着这些,诈骗团伙的主管带着安保走了进来。

    “你家里的钱呢,怎么还没有汇到,是想骗我吗?”主管直直的盯着喜悦。

    “你们要八十万,家里也没有那么多,房子已经挂在网上,不信你可以上网查看。有人正在和我爸谈价,应该快了。”尽管身体已经有所恢复,喜悦还是装着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你再敢逃跑,我也不打死你,就打你的手和腿,然后再割你的腰子和心肝,让你千难万死!”主管用枪指在喜悦的脸上轻轻地划动,灿烂的笑容在脸上尽情地展现。他微笑着再次用手使劲地拍了一下喜悦的大腿。“我不敢!”喜悦闭着眼睛大声地叫着,汗珠在脸上流淌。

    “我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喜悦暗下决心。他本来对独自一个人逃跑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怕跑不出去,被抓到,肯定有吃不完的苦,甚至有可能失去生命。可是,诈骗主管的威胁,让他坚定了逃离的决心。因为他终于明白,离开是唯一的出路。

    “反正都是死,我一定要逃出去,在这里还不如死了!”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从此,他更积极主动地配合医生治疗,晚上趁保安睡熟的时候,就在床上做康复练习。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喜悦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但为了迷惑诈骗团伙,他每天都装出一副很虚弱痛楚的样子。

    一天早上,喜悦的药掉到了地上。他冲着病房外的保安喊道:“我的药掉了,请帮我捡一下。”

    可是,病房外一点回应也没有,传来的只有保安呼呼的睡觉声。于是他又提高了声音大喊,可外面依旧没有动静。他拿起床边放着的一瓶水使劲地向门口砸去,这才惊动了保安,帮他捡起了药。

    吃完药,躺在床上的喜悦心里一阵起伏:“这两个保安睡觉这么沉,而且醒得也很晚,我何不利用这个漏洞逃出去!”他用双手捂住胸口,瞪着双眼,回家的路似乎就在眼前。

    这边,喜悦的爸妈不断与暝北回家的组织联系沟通,不久后便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营救计划,喜悦私下也加快了康复训练。

    终于,一份周密的逃跑计划出炉。

    这天,诈骗团伙的主管又来到病房:“如果你治疗的经费还不到的话,你就给老子拖着腿回去上班。”

    “快了,我爸说亲戚已经答应借钱给我们,房子也快要卖出去了,我爸一拿到钱,马上就汇过来。”喜悦依旧有气无力地回答。

    听到说快了,主管似乎心情又好了些。

    “老子今晚有应酬,你如果敢骗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走出了病房。

    看着主管离去的背影,喜悦两眼放光,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内心就像刚烧好的开水,沸腾不已。他已经和爸爸商量好明天凌晨逃走的计划。攥紧双手,身体有一些微微的抖动,心跳开始加速。

    整个晚上,喜悦都瞪大眼睛,一直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生怕错过了约定出逃的机会。一夜无眠,凌晨五点,喜悦悄悄地下了床,他左腿用力向前,右腿拖着跟进。虽然伤口处发出刺骨的疼痛,可他只能忍着。慢慢地爬到了病房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一看,两个安保睡意正浓,喜悦趁着过道里昏暗的灯光,爬向楼梯。汗水浸透了喜悦的衣服,心脏似乎要蹦出胸口。他快速往楼下爬去,刚爬完几级楼梯,右腿上的纱布突然挂在了楼梯下装饰用的铁钩上,发出“嘶”的一声响。听到这一声响,喜悦的心几乎要冒到嗓子眼里,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感觉空气在这一瞬间完全凝固。过了大约六七秒的时间,他摒住呼吸,回头看向那两个安保。所幸两人都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惊醒。颤抖着双手,赶紧回头去清理那被钩着的纱布。可是由于过度紧张,双手颤抖得厉害,喜悦怎么也取不下钩着的纱布。他急得满头大汗,汗珠浸进眼里,视力模糊不清。不得已,他只好强迫自己停下来,然后深吸呼。等待了大约二十多秒,又开始去解那被钩着的纱布。终于,纱布被取了下来。这不过二三分钟的时间,让喜悦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慢长的等侍一样。来不及调整一下自己,他赶紧又向楼下爬去。爬到一楼的时候,喜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竭尽全力,他终于爬出了医院的大门,一眼就看见停在医院门口的灰色面包车。他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忍痛冲向面包车。车门已经打开,只见司机正紧握手枪对准医院的大门,车内有人飞快地拉着他上了车。看见他上了车,司机收枪发动引擎,关上车门,面包车如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去。

    面包车飞速驶出城区,在乡村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飞奔。躺在地板上的喜悦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他满身是汗,面颊通红,七上八下的心随颠簸的汽车快速跳动。这种普通人承受不了的颠簸,喜悦已然感受不到,他在心里喊着:“快点,再快点!”虽然面包车几乎要飞了起来,可他还是觉得太慢。他的眼光一直向车后扫描,耳朵也尽力向后伸展,关注着车后的一切动净。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可他还是努力地看着、听着,生怕中途再现什么变故,又被诈骗团伙的车追来把他再抓了回去……

    当清晨的阳光从面包车的窗口照到喜悦的脸上,面包车终于驶到进入中国的关口。车上的两个人扶起喜悦从车里下来,向通关窗口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书。爸妈已经等在那里,他们向营救人员付款致谢,扶着喜悦上了自家的轿车。爸爸开动了轿车,喜悦扑在妈妈怀里大哭。

    此时,车窗外已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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